心情不佳的杨镐拿出文稿开始讲话,无外乎痛斥努酋的罪恶,赞誉自己的深谋远虑,皇上及朝廷的压力等,最后是一番让人激情澎湃的鼓动词。
大家静静听着,期待着他宣布进军方案。
“……望行师的诸位大人,务必全力以赴、同心协力、杀敌立功。现将四路大军将佐兵员部署公布如下……”
终于进入正题,众人聚精会神听着。
“西路军自沈阳兵出抚顺关,山海关总兵杜松将军统率,广宁道兵备副使张铨任监军,赵梦麟、王宣二位总兵为辅佐,参将龚念遂任先锋官,以下将佐有刘遇节、李希泌……”杜松一路最先被说出,似有特殊含义。
杜松高傲抬头,认定首功必属自己。被任命为监军的张铨不由心忧,微微瞥向潘宗颜,见他愁眉紧皱。
赵梦麟既然已归西路,则说明不会是统帅,二人忧心之外更多的是愤怒。
“北路军自开原兵出三岔口,开原总兵马林将军任统帅,开原道兵备佥事潘宗颜为监军,副总兵麻岩任先锋官,以下将佐有窦永澄、丁碧、汪海龙……”
马林露出笑容,腰杆挺的笔直。
小人得志。众人的心中出现同一个词。
“东路军由宽甸堡出亮马佃子,辽阳总兵刘綎将军为统帅,海、盖道兵备副使康应乾任监军,辽东都司祖天定任先锋,以下将佐有乔一琦、孙翼明,周武、姚福成等,及其所部的各路援军均隶属此路。另有朝鲜国精锐火器手一万五千名,亦由该路节制,由镇江游击乔一琦监理其军……”
杨镐话落,众人齐刷刷望向刘铤,露出羡慕。精锐火器手一万五千名,这是什么概念啊,足比得上五万兵呢。
刘铤心中气愤无比。他已派人前往昌城查视过,朝鲜兵确实已准备好,但人数有待考察。至于火器手更别提了,先前来的八百去了杜松处,停下的还不知满不满百呢。
这是故意刺激杜松和刘铤。魏四心中已有判断。对杜松,见刘铤这么被重视,自是不服,必会抢功以证明自己。对刘铤,得朝鲜火器手相助,若不得头功,岂不是要被取笑无能。
“南路大军由清河兵出鸦鹘关,辽东总兵李如柏将军为统帅,沈阳分守道兵备参议阎鸣泰任监军,先锋官由辽阳参将贺世贤担任,以下将佐有尤世功、张应昌……”
李如柏微微露出笑容,虽然他早就知晓,仍忍不住露出得意。
贺士贤心中愤怒。他不明白为何不将他放在东部,却调到李如柏处。即使不跟这刘铤,他也情愿给杜松当先锋劈山开路,但成为李如柏的先锋让他极为不爽。
“以上四军已得皇上恩准,朝廷应准,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或者反对,否则……”杨镐走到香案前,拿起尚方宝剑,高举道:“必斩无疑。各路应以赫图阿拉为目标,根据所部远近自行决定出师时间。三月初二在二道关会师,三月初三围攻努酋老巢。”
太可笑了!张铨、潘宗颜、赵梦麟几位清醒者心中苦笑。
真是可笑啊!魏四不由摇头。
接下来,杨镐宣布军规军机,赏罚条例等,誓师大会结束。众人各怀心事,或兴奋,或乐观,或悠闲,或愤懑。
经略衙门又一次办宴招待众人,魏四与刘招孙等亲兵等到刘铤酩酊大醉地出来才回宽甸。扶他出来的乔一琦和张铨苦笑告知,刘铤在宴会上与杨镐大吵起来。
川贵兵已出山海关,驻扎在山海关、广宁一线,刘铤已经得知,故在宴席上出言相求分配到东路。
杨镐以从大局出发为由,不予允诺。
刘铤怒不可遏,出口大骂他小肚鸡肠,打击报复等等,并欲出拳打他,幸被众人拦住。
杨镐持尚方宝剑,欲逐刘铤。李如柏、马林等人出言相劝,方才作罢。刘铤可不能逐,要靠他去和努酋死拼呢。
“意图很明显,四路出师,南路得利。”宴后,张铨、潘宗颜、赵梦麟等人聚在一起,潘宗颜一语道破天机。
见众人未明白过来,潘宗颜解释道:“努尔哈赤绝不会束手就擒,必会出兵迎击。南路李如柏相距赫图阿拉最近,又易于行军,他必会最后一个出师。这样,赫图阿拉兵力空虚,唾手可得。”
“若如此倒也划算,牺牲了三路军赢得大胜,怕就怕……”张铨另有想法。
“李如柏贪生怕死,不敢出击。”潘宗颜接下他的话。
赵梦麟微微点头,“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哪。”
“若想改变这局势,关键在刘铤将军的东路。”在誓师大会上,在酒宴上,潘宗颜一直在思索扭转败局的计策,终于想到。
张铨道:“在我看来,杜松将军的西路军才是主力,为何关键是东路呢?”
潘宗颜望着张铨和赵梦麟,“若我猜没错,杜松为了抢功必会先行出兵。两位有信心劝阻他吗?”
杜松的脾气众所周知,两人微微摇头。
“于是努尔哈赤只有出兵先行阻击西路军,这时是最佳时机。”潘宗颜深情焦灼。
“在我部与努酋纠缠之计,东部直插赫图阿拉。”赵梦麟醒悟过来。
张铨赞道:“此计绝佳。”
潘宗颜望着两位好友,“只是那将是一场苦战,支撑的时间越长越是有利。我会力劝马林迅速出兵驰援,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