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的理查公爵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吃惊,不过是微微侧了下脸,一闪即逝的表情随即便被镇定自若的笑容所取代,就矫揉造作这点来说,他远比我老道和娴熟,善于扮演需要的角色:“原来是他?这就是你的诡计吗?竟然让我上当了,现在想来,为诺曼底提供情报的内线就是你们安排的卧底吧?呵呵,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卑鄙者’,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好吧,我承认自己的失败,败在轻敌的骄傲自大,不过仍然坚持认为你的取胜方式过于投机取巧,小心应对的话未必能被你占了便宜。”
我盯着一本正经承认失败的理查公爵,没想到骄傲如他也能低下高贵的头颅表示认输,和平时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那股勇于认错的认真劲确实让人刮目相看,所以我决定给他体面点的待遇,依照普世的标准符合公爵的身份:“您可以选择行刑的方式,使用刀剑或者不见血的死去,这是您的权力,我一定按照贵族的礼节将您的遗体送回诺曼底。”我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表示自己对他公爵身份和作为对手的尊重。
“你不能杀我。”理查公爵斩钉截铁的挥手打断我,重新摆出认真的架势盯着我的眼睛,像是有什么天大的机密要透露,表情严肃的让人不禁也跟着认真起来,“你以为所谓的胜利仅仅是杀掉我那么简单吗?实在太天真了。”
我笑着抱起肩膀,等着听他下面的话,虽然在我看来不过是滑稽的垂死挣扎,小丑一样多争取呼吸一会新鲜的空气而已:“那您可以试试看说服我,让奈梅亨从此和诺曼底敌意尽消,携手为邻。”
“诺曼底固然是一头强壮的猛兽,让你惴惴不安,但是你没有看到猛兽背后徘徊的狼群和雄狮,高墙背后未必是鸟语花香。一旦诺曼底倒下,巴黎的卡佩王室便失去了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么这个充满了疯子的家族便会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下一个阻碍他们统一西法兰克的倒霉蛋,你来猜猜看,新的牺牲品会是谁?”理查公爵的眼神像是通了电的探照灯,目光灼灼的盯着脸色渐变的我,无形的气场携带着压力扑头盖脸的将我吞没,更加增添了语言上的恐吓力。
“您是说弗兰德会首当其冲?”我咬着嘴唇,顺着他的话想下去,总算是理清了那么一点脉络,“卡佩王室确实一直想要收回对布鲁日和根特的控制权,以便弥补他们日渐捉襟见肘的财政……”
理查公爵做了一个大功告成的手势,探着身子离我更近些,蓝色的眼眸中闪动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像是大雾弥漫的海边峭壁,往前一步是万劫不复往后一步是云里雾中。“现在你知道保全一个诺曼底有多重要了吧?”他嘴角向上挑着,语气愈发肯定起来,“我们为什么不建立一个诺曼底—弗兰德—奈梅亨的同盟呢?相信联合的力量将是任何人都不敢小看。我将放弃和弗兰德的领土争端,默认奈梅亨吞并弗里斯兰,至于弗兰德嘛……就让他们继续制霸周围的小国家,在众星捧月的美梦中睡大觉吧。”
确实是一个诱人的提议,同时也会是一个危险的陷阱,我尽量让自己不要受到他画的那张甜美大饼的干扰,独立的思考问题,“如果放弃了同弗兰德的争夺,你们诺曼人要到哪里去发泄多余的精力呢?不让你们劫掠就像逼着雄狮放弃吃肉一样。”
理查公爵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他挠了挠头,指着浮满尸体的河面说道:“总之我们不会再浪费生命挑战烈火的温度了,诺曼人是不羁的民族,但并不愚蠢,我们喜欢挑战强者,却也清楚化敌为友的重要性,我们有龙头战船和无坚不摧的重骑兵,西西里的萨拉森人不是正引颈就戮吗?”
“我凭什么相信您的承诺,轻飘飘的话就像没有根的浮萍,转眼间就被风吹走,再也找不见踪影。”我摊开手,表示自己很难采信。
理查公爵的目光跃过我,盯着不远处正捂着脑袋哼哼唧唧的斯维基伯爵,狡黠的挤挤眼睛:“我会将所有的封臣留下作为人质,随后便会派特使同你商讨这件事,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再释放他们不迟。放心,我绝对不会弃自己的封臣于不顾,那样无异于自毁长城,至于对你的承诺嘛……相信我,五年之内除非诺曼底掌握或者找到了克制你的秘密武器的办法,否则我们绝不会首先挑起战争;从个人角度上来讲,我不得不承认,奈梅亨的兰迪伯爵,你是一个危险精明的对手,也会成为值得依赖的伙伴……”</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