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近正午时分,按照前边引路的大成**士所言,再行出不到半日就能抵达成都府地界,到时候成国太傅李骧将亲自来迎接“诸位尊客”大驾。
虽然只是二月的季节,但蜀中的正午已经有了些炎热,尤其是火辣辣的太阳高悬,身上又为了保持所谓的使节风度穿得厚厚的衣衫,刘桀已经热的满头大汗。
偏偏整个队伍因为同行的荆湘陶侃使节乘坐的马车而不得不缓慢前行,刘桀几次想要纵马独行,都被王沈劝阻,这时已经是连连叫苦。
“这趟差事下来,老子非脱一层皮不可。”刘桀腹诽着,眼中的暴躁之色也越来越浓。
王沈极擅察言观色,见刘桀的表情,就知道这未来的帝位继承人已经陷入了暴走的边缘,叫来了心腹吩咐几句,那心腹打马向队伍最前跑去。
很快,带队的大成国的门下省散骑常侍孙益之打马走来,一到刘桀等人跟前,却展开笑颜道:“王大人,刘大人,前边有一处驿站,条件虽然简陋了些,但已经备好茶汤、酒肉,就等着大人们开席去了。”
王沈一听,立刻笑眯眯的冲刘桀道:“将军,你我们是不是就此休憩一下,等午后再行上路?”
刘桀点点头道:“嗯,如此甚好!”
王沈又转首对孙益之道:“孙大人,那就劳烦你去安排一下吧。”
那散骑常侍孙益之却并不动,而是转首对一旁的马车方向再次朗声道:“刘大人。您如何呢?”
话音刚落,却听得一旁车厢里传出一个声音道:“就依诸位。佑无意见。”
孙益之这才点点头,再次拱手后打马离开。
此刻,刘桀的脸上早已经是铁青一片,刚刚孙益之口中的刘大人却不是他,而是陶侃派出的使团正使刘佑。
刚刚王沈向他请示,明明是尊敬他,却无形中将他陷入了尴尬境地,想到这些。刘桀怒喝一声:“竖子焉敢如此辱我!”
目光却死死盯着那依旧没有掀开的车厢帘布。
王沈脸色也十分难,却死死拉着刘桀,生怕他暴起与刘佑发生争执,坏了结盟的大事,那时候不单是刘桀帝位野心难成,他也会失去刘聪的信任的。
车厢里的刘佑似乎并不在乎外边发生的一切,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哼传来:“不是我士族出身就是无礼。怎么也是难成大器。”
刘桀听了,眼睛寒光闪过,但脸色却慢慢恢复过来,一把甩开王沈的拉扯,打马向前奔去。
王沈忙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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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建国后,李雄抚恤民生。百姓得利,但城镇建设却着实一般。
眼前这幢所谓的馆驿正是一个代表,一个路边独立的院落,虽然占地有五六亩,但却破破烂烂。那房屋的年代,至少也有五六十年的历史。
这一方面与本身大成国力有限。钱财都投入到修葺关隘、大的城镇,无钱修葺这些小馆驿有关;另一方面却也和当年三国归晋,晋之君臣皆对蜀地怀有敌视,不说当年蜀汉占据天险与魏晋抵抗数十年,就说当日钟会欲据蜀自立,就不能不让大晋朝堂心有提防。
所以,大晋自立国来,就严禁商旅向蜀地运送铁器、铜器等贵重物资,也不许蜀地商队拿蜀中特产外出换取这些物资,一直到八王之乱后,大晋朝堂对蜀地的控制力下降,这种局面才得到了缓解。
这也是当年王烈提出用幽州先进的军械换取蜀中物资,并与大成结盟,李雄一口答应的原因,当时王烈送来的那批军械,可以说是解决了李雄的燃眉之急,一直到现在,李雄手下最精锐的虎威骑都装备着产自幽州的连弩和铠甲,只是在先进性上与幽州有所差别罢了。
但无论怎样,像这样不是险要位置的馆驿,大成国内却是一直没有闲钱修葺的。
着这破烂馆驿,打马先行抵达的刘桀再次忍不住面现怒意,虽然那大成的散骑常侍孙益之早就说了“馆驿条件简陋”,可刘桀怎么也没想到会简陋成这样。
正这时,后边的两家使团的车队也跟随而来,那边厢刘佑也施施然走下马车,一眼前景象,脸色也是一变,刘佑虽然不起刘桀他们的胡人身份,但他一直自命高贵士族,讲究的就是这种礼节上的对等,此刻却是面带怒色,冷森森对孙益之道:“孙常侍是觉得我的身份不够尊贵么?”
孙益之忙垂首拱手道:“刘大人恕罪,这蜀中馆驿多是如此,这一路行来大人多是住宿县城,故而没有遭遇到这种情况,并非是我们想要怠慢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刘佑脸色稍缓,这孙益之在他眼里虽然地位低下,不过是个寒门子,但却是个汉人,而且一路行来对他尊重有礼,让他很满意,所以现在也不想太责难他。
刘桀见孙益之对刘佑解释,心下更是不满,但他这种性格却是有些怒极而静,此刻反而不着急说什么,在他眼里,这孙益之已经是一个死人,等和大成缔盟后,派人把让刺杀了,想来李雄也不会说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