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川系的政治立场虽然中立,但实际上偏重于保守,他们始终如一的坚持中土的整体利益,坚持帝国的统一和长治久安。在他们看来,国祚的稳定和苍生的安居乐业才是根本,改革也罢,中央集权也罢,前提是要稳定,是要统一。皇帝和改革派虽然嘴里喊着要稳定,要发展,但实际上,他们的所作所为过于激进,偏离了正常的前进轨迹,把帝国推向了失控的深渊。所以,武川系在东征这件事上,首先是反对,后来迫于政治形势的严峻,不得不有限度的支持,等到杨玄感掀起叛乱的风暴,导致整个中土走向混乱之后,他们再一次反对。然而,在皇帝和改革派重创了朝堂上的保守派之后,武川系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皇帝。
李世民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有鸿鹄之志,充满了理想和激情。他的态度很坚决,自信满满,伽蓝不好拒绝,更不愿意“泼”他一头冷水,于是便答应了。
考虑到开春后龙卫府就要赶赴辽东战场,这一去便是大半年时间,再考虑到独孤震和李渊未必会让李世民去辽东战场“冒险”,而伽蓝更不愿意承担李世民一旦出现意外后因历史轨迹的转变而导致的一系列不可预见的后果,所以,伽蓝劝说李世民,去魏郡拜见了独孤震之后,便回东都省亲。不能陪母亲过年,总要陪母亲过个元宵,假期无限,来去自由,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你心意了。至于李世民所充任的“录事”一职,因为是伽蓝个人征辟的属官,不属于中央任命的官员,自由度非常大,走了也就走了,无关紧要。
李世民并不完全清楚伽蓝的心思,还以为伽蓝当真是待他如兄弟,高高兴兴的疾驰魏郡而去。
送走李世民,又和薛德音一起送走赶赴温城求助的姜九,伽蓝便匆匆赶至刘炫帐中,直言不讳地告诉老先生,龙卫府扩建所要征募的壮勇,必须由河北义军来承担。
“将军要抢人?”
与刘炫同处帐中的孔颖达闻言失声而笑,抚须揶揄道。
“将军这样明火执仗的抢,与调集大军四面围杀有甚区别?”
盖文达看到伽蓝神情冷峻,语气森冷,就像一头待人欲噬的恶狼,担心激怒了他,大开杀戒,导致好不容易才得以控制的河北局势再次失控,于是小心翼翼地告诫道,“现在高鸡泊的贼人逃遁渤海,太行贼人避于深山,清河、平原和豆子岗诸贼则渡河南下而去,永济渠两岸贼寇已被将军以雷霆之势扫荡一空,将军即便要抢人,又到哪里去抢?”
言下之意,双方好不容易达成了暂时的妥协,各取其利,现在你迫于皇帝和行宫的压力,要单方面撕毁约定,毁弃诺言,你清楚后果吗?你必须清楚,一旦永济渠两岸叛贼四起,皇帝和行宫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因为你蓄意欺骗,犯了欺君之罪。
伽蓝沉默不语。刘炫神情凝重,似乎急切间也找不到解决之策。
薛德音咳嗽了两下,缓缓说道,“虎口夺不了食,只能从羊群里寻找猎物。”
这意思大家都明白,你让世家豪望出钱可以,出人那是万万不行,君子顾其本,性命太重要了,他们也要一群保家护院的壮勇。当初苏邕能让苏定方带着几十个乡勇追随伽蓝,那纯粹是为形势所逼,并且有刘炫的指使,而苏氏正附翼于冀城刘氏之下,从刘氏利益出发,苏邕必须遵从。这是特例,除此以外,再无可能。
“伽蓝,你一定要从羊群里觅食?”刘炫终于开口。
伽蓝笑着摇摇头,“师傅,孔先生,盖先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某曾与诸位说过,帝国有崩溃之危,假若有那么一天,山东人与关陇人之间必定有一番血腥厮杀,而河北人能否在这场决定中土命运的争霸大战中赢得最后的胜利,关键就在于,能否预知未来,未雨绸缪。”
刘炫白眉紧皱,若有所思。
孔颖达、盖文达和薛德音三人面面相觑,眼里不约而同的掠过一丝惊诧。
伽蓝是甚意思?他想造反?想成就帝王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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