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一章 伽蓝何在?
伽蓝飞马赶赴观国公府。
杨恭仁、杨师道都在,而且神色忧郁,不过看到伽蓝来了,兄弟俩很高兴,要设宴庆贺伽蓝加官进爵,却被伽蓝拒绝了,直接表明来意,他是来拜谢的,拜谢杨氏在危难之刻庇护他的亲人和朋友。
伽蓝的这种态度让杨恭仁非常不满。
他在没有告之皇帝并征求皇帝同意的情况下,正式承认伽蓝的身份,已经冒了很大风险,虽然当时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并不单纯的目的,但这种自揭家丑的做法肯定会损害已故的自家大人观德王的声誉和家族体面,然而伽蓝不但不予体谅,不顾惜血脉之情,反而任性妄为,继续打自己的“脸”,这已经超出了他能忍受的范围。
杨师道看到兄长动怒,看到伽蓝不顾大体,愈发郁闷,但强自忍了,平心静气地问道,“伽蓝,陛下赏赐你府邸了?”
伽蓝摇首。
杨师道叹了口气,劝道,“伽蓝,这是你的家,你和你的女人,还有你的知交好友,理所当然住在家里。或许当年的事,你的母亲至死都不能原谅你的外祖父,但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外祖父,都已故去,昔年的恩怨都已化作烟云,你又何必为了那个承诺而伤害自己,伤害我们?你和我们之间,为何要继续那荒谬而痛苦的仇怨?”
伽蓝垂下头,挣扎着,终于,站起来,走到杨恭仁面前,跪下,行大礼,轻轻唤了一声“舅舅”。
这声“舅舅”触动了他尘封的记忆,刺痛了他心中的苦楚,霎那间伽蓝悲凄难忍,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
杨恭仁悲由心生,忍不住以手掩面,哽咽无语。
再跪杨师道,再行大礼,再唤“舅舅”,伽蓝的泪水终于滚下。
“善,善……”杨师道欣慰而笑,扶起伽蓝,“你大舅马上要去高阳觐见陛下,这两天就要动身离京,估计有段时日见不到他,所以乘着他离去之前,召集族人聚一次,把你介绍给家人,拜祭一下先祖,你看如何?”
伽蓝轻轻拭去泪水,低声说道,“小舅,某奉命火速赶赴陇右,即刻离京。”
杨恭仁霍然抬头,杨师道也是惊诧不已。
“你要去陇右?谁的命令?”
“备身府的命令。”伽蓝恭敬回道,“陛下下旨,龙卫统扩建龙卫府,**建制。备身府为此下令,授权某马上组建龙卫府,急速赶赴陇右。”
由伽蓝自行组建龙卫府?这怎么可能?这明显违反了常规,除非在战时特殊情况下,否则军队统帅绝无可能独自组建一府军队,而龙卫府还是禁军编制,所以这就更无可能了。事出反常即为妖,这件事的背后充满了玄机。
杨恭仁暗自惊凛,杨师道的脸色也变了,望着伽蓝半晌无语,不知如何开口。
伽蓝是秘兵出身,在西北是个传奇般的人物,从过去到现在,他的身上都充满了神秘色彩,而自从踏足中土后,他就变得更加神秘,现在竟然连皇帝都无条件的信任他,甚至授权他组建**建制的禁军龙卫府,若说这里没有秘密,谁相信?
杨恭仁不相信,杨师道更不相信,但两人又不敢问,可以预见,这里面肯定牵扯到了帝国的核心机密和中枢决策层的核心策略,知道了未必是好事,再说伽蓝也未必会说,就算说了也未必是真话。
“树大招风。”杨恭仁叹道,“陛下如此恩宠,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伽蓝却是有苦自知。他现在就是树大招风,只不过招来的是皇帝的“青睐”风,躲都躲不掉。
他先是不经意间在西土布下了一个“局”,不但救下了昭武屈术支,还给了铁勒契苾部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而大隋给予铁勒契苾部的庇护,反过来又影响到了西突厥稳定葱岭东线的大策略。葱岭以东稳不下来,西突厥也就不敢南下攻打波斯人,但假如让波斯人攻陷了君士坦丁堡,灭亡了西方大秦,西突厥的好日子也就屈指可数了,所以,西突厥人一定要打波斯人,为此他们迫切需要稳定葱岭以东,并长期保持与中土大隋的和平盟约,而大隋只要始终控制住了铁勒契苾部,不让契苾人再度雄起威胁到葱岭以东的稳定,那么就一定能维持与西突厥的长期盟约。
西突厥和中土大隋都是强大的存在,夹在中间的西域诸国、吐谷浑人和铁勒人为了生存,只能臣服强者,于是西北疆局势也就稳定下来,而西北疆的稳定,不但关系到关陇的安危,更关系到整个帝国的未来,试想皇帝怎能不重视?又怎能不“青睐”策略的拟制者伽蓝?
在西土布局的同时,伽蓝又发现了杨玄感叛乱之阴谋,并通过裴世矩示警,虽然皇帝早有防备,但得到准确消息,并依据准确消息做出正确对策,其结果完全不一样。最终,皇帝把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降到了最低程度,并实现了一系列政治目的。试想,皇帝对提供消息的伽蓝,又怎能不另眼相看?
现在杨玄感叛乱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处置西北危机,实施新的西土策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不过时间上比伽蓝预料得要早,而皇帝公开表达对伽蓝的“器重”,实际上也是策略的一部分,只不过它的“后遗症”很严重,它将在伽蓝的身上烙刻下皇帝的印记,打上改革派的标签,这将在伽蓝的未来人生里埋下潜在的足以带来灭顶之灾的隐患。
“某这一去,若无皇帝征召,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