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元不敢触及裴世矩的底线,毕竟裴世矩是河东豪门,河东属于关陇地区,是真正的关陇系,况且裴世矩一直是先帝的亲信,裴世矩所认定的山东利益到底有多大,游元不知道,但他知道一点,若想让山东权贵获得最大程度地利益,那就必须打破裴世矩的底线,而有实力与裴世矩正面对抗的,唯有崔氏这样的顶级豪门。
“明公的意思是,伽蓝应该有个姓,而且还是大姓?”
崔逊转身面对游元,笑容清淡,悠然问道。
游元点头,“若想知道伽蓝的姓,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这么说,明公打算寻个机会,问问裴阁老或者薛老将军?”
游元笑着摇摇头,“伽蓝身边有个仓曹参军事。监察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拜访一下。”
“拜访?”崔逊略感疑惑。以他的世家出身、公爵地位和御史身份,“拜访”算是纡尊降贵了,而能享此殊荣的只有身份地位相差无几的故旧。难道是某位故旧?龙卫统里的人全部来自西北,哪来的故旧?
“河间郡沿平虏渠一带的地方官员正在急速赶赴长芦,同期赶赴长芦的还有一些县镇、军坊、乡团和宗团别军。龙卫统沿河堤疾驰,极有可能与他们相遇,一旦发生冲突不堪设想。请监察上岸,先行告之并提醒龙卫统,可否?”
崔逊微笑颔首。
游元低头翻阅卷宗,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似乎是不经意间,他又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军队的事,尤其是禁军的事,不要干涉,也不能干涉。”
崔逊没有说话,转身望向河堤,目光被那面猎猎狂舞的金狼头大旗所吸引,心里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个莫大疑问,伽蓝姓什么?游元为什么要提到这件事?伽蓝的姓难道与山东的局势有什么潜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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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大船落锚,靠岸休息。
龙卫统也停了下来,在岸边寻了一处田野扎下营寨。
崔逊上岸,在四个亲卫的扈从下,走进了龙卫统军营。伽蓝闻讯出迎。
傅端毅听说是黄台公崔逊来访,又惊又喜,当即发出一连串命令,极尽恭敬之能事。西行、江成之等人虽然来自西北,但对中土第一高门崔氏可是久闻大名,极度尊崇,这种尊崇未必就是尊崇崔家某个人,而是一种对中土深厚历史和文化的尊崇,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顶礼膜拜的尊崇。
在伽蓝目瞪口呆之中,西北人全体出动,不但列阵相迎,更鼓吹齐鸣,虽然乐曲未免粗犷,也不符合迎宾礼仪,但西北人摆出的谦恭和尊崇姿态却是真真切切。
相比西北人对待薛氏的态度,那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西北人是因为薛世雄而知道中土有个薛氏,可见薛氏声名不显。这是有原因的。
薛氏起自蜀汉。蜀汉灭亡后,薛氏迁至河东,直到十六国时期才崛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薛氏都被中土人视为“非我族类”,被蔑称为“河东蜀”或“蜀薛”。拓跋氏魏国统一黄河流域后,薛氏迅猛发展,很快堂而皇之列入郡姓,与汉晋以来的高门同列。这样的一个豪望,不仅不能与中土的一流高门相提并论,就是二、三流的世家也有充分理由轻视它。所以河东三大豪门中,裴氏第一,柳氏第二,薛氏只能排第三。帝国建立后,他在帝国世家中的地位,基本上与关中郡姓处在同一位置,因为它缺乏历史,更缺乏文化底蕴,就算今日它有“河东三凤”名震文翰,也无法弥补它年轻的面孔,与崔氏这等豪门所散发出来的千古沧桑的气息相比,差得太远太远了。
崔逊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飘逸出尘的儒雅之气,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尊贵。
薛德音就站在伽蓝的身后,神情复杂,可以用百感交集来形容。回到中土以来,他总算见到了一个真正的故人,一个与自己有着亲密关系并且沾亲带故的故人。
一番繁文缛节之后,伽蓝把崔逊迎进了军帐,陪同左右的只有薛德音和傅端毅,其他人自惭形秽,也就识趣一些,免得自取其辱了。在崔氏这样的千年豪门面前,除了薛氏,就连傅端毅都没有同席而坐的资格,至于伽蓝,恐怕也是特例了,正常情况下,崔逊不会以私人身份纡尊降贵来“拜访”一个出身低贱官职不高的武夫。
崔逊看到薛德音后,这才明白游元让他来拜访伽蓝的深意。他拜访的不是伽蓝,而是薛德音。像薛德音这样的显赫人物,竟然追随在伽蓝的左右,其中必有原因,而这个原因,必定和裴世矩、和山东今日局势,有着直接关联。
那种窥探到秘密的兴奋抵消了他看到薛德音的惊讶,他忍耐着,直到坐下,直到与伽蓝寒暄完了,这才转目望向薛德音,躬身致礼。
“灵蕴兄,别来无恙?”
薛德音的泪水突然滚了下来,情绪骤然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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