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叫齐瑱说了这几句,细想果然是这样,这才慢慢收了眼泪道:“即如此,等你中了秀才再说,要是你不喜欢香附,娘给你留着心好的就是。”齐瑱听着这话,嘴角一扯,道:“哪个都一样,由娘做主就了。”顾氏这才喜欢起来,又零零碎碎吩咐着齐瑱注意身体等话,这才扶着两个丫头回去了。
又说马氏见齐瑱当着自己的面回了顾氏给安排的通房自是为月娘喜欢,几乎是一路笑回去的,到家也禁不住在孟姨娘,卫姨娘余姨娘几个过来问安的时候夸了齐瑱几句。孟姨娘因笑道:“这回齐家太太给的人二姑爷是拒了。二姑爷那样的品貌,以后秀才举人的自然不在话下,只怕进士老爷也有得做呢。”
这话儿听着倒像是夸齐瑱呢,可马氏知道,孟姨娘这贱人从来是牙尖嘴利的,尤其是玉娘记在自己名下后,她便是今日活过了就没明日一样,只捡刺人心窝子的话说,正要喝止她,已然来不及了,就听孟姨娘道:“到时什么上峰啊,同僚啊要送个美人儿过来,只怕就推不开了。太太可要劝着二姑娘,趁着如今姑爷还怜惜二姑娘,早早生下一儿半女的,也就终身有靠了。”
马氏叫孟姨娘气得脸色煞白,碍着玉娘还要去州选,不能拿她如何,只得咬牙道:“我倒不知道孟姨娘这样好钢口。”孟姨娘弯着眉眼,对了马氏一笑道:“谢太太夸奖,婢妾看着太太脸色不好,想是累了,婢妾就不打扰太太休息了。”也不待马氏说话,扇着纨扇摇摇摆摆地出去了,背影依旧纤细婀娜,看在马氏眼中,犹如针刺一般。
马氏再厌恶孟姨娘,也不敢轻易动她,谢逢春那里先不肯答应,再者也怕玉娘心里也不喜欢,这会子可不是得罪人的时候;可要不处置她,马氏又咽不下这口气,脸色格外难看起来,唬得卫姨娘同余姨娘两个大气也不敢出。
便是卫姨娘余姨娘她们在马氏跟前不敢出声,依旧碍了马氏的眼,马氏正要打发她们走,忽然想着前头谢逢春说的话,脸上立时笑了,对着余姨娘道:“余氏,你且留下,我有话同你说。”
余姨娘自打叫马氏放回来,对着马氏倒是多了几分感激之意,听着马氏有话说,立时恭恭敬敬地道:“是,太太。”在马氏跟前垂手而站,十分恭顺的模样。马氏瞧在眼里,不由暗道,要是孟氏那个贱蹄子有余氏一半儿乖巧感恩,我又何必亲自做这恶人。脸上却还是带些笑,伸手要端茶,余姨娘忙抢过来双手捧起茶盏来,奉在马氏手上。马氏笑微微接了,喝了几口,余姨娘看着马氏不想再喝的样子,又接过茶盏,搁回几上。
马氏这才道:“你们老爷前些日子同我说了,说孟姨娘她从前小产过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如今年纪渐渐大了,膝下没有孩子也怪凄凉的,所以想把云娘交给她养,左右还在家里,你也见得着。我先同你说一声,你也好有个准备,将云娘的东西归置归置,到时也免得手忙脚乱。”
余姨娘早不得谢逢春喜欢,前头几胎也没保住,如今把云娘只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若是要抱在马氏跟前养,她倒也乐意,庶女养在嫡母跟,日后说起也体面些,可要养在旁的妾室名下,可凭什么!一样都是姨娘,哪个比哪个有脸了,都是小老婆罢了。
眼见着余姨娘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而后一片赤涨,杏眼中闪着光,也不知是心疼云娘还是气恨孟氏。马氏这才觉得一口气出来了些,脸上笑得愈发和蔼了,又道:“孟姨娘是个乖觉的,云娘有她照应,不独不会吃苦头,还多个人疼她,你也不要舍不得。说起来,你们老爷实在是个念旧情的。”言毕,这才挥手令余姨娘退出去。
余姨娘到得门外,只觉得牙齿咯咯做响,恍恍惚惚地走在路上,去到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儿统共记不清了,直到走到孟姨娘门前时才惊觉,一时也不知道是进去找孟氏这个狐媚子算账,还是折回去抱着女儿一场。正踌躇间,就听得房内孟姨娘道:“你们把左耳房收拾出来,我记得你们三姑娘从前用过的小褥子还在呢,找出来瞧瞧,要是好好的,就铺上。”
要收拾屋子,铺上小褥子小被子,这不就是准备了给云娘住了?!这贱人从前暗算自己不成,这会子又来抢孩子!余姨娘两处恨并作一处,也顾不得什么,两步三步冲上台阶,将门帘子用力一掀,就见孟姨娘闲闲地坐在玫瑰椅上,听见声响,缓缓转过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