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模模糊糊的不清楚,接着一阵钻心的痛疼从头部传来,难以忍受,或许是因为这剧烈痛疼,他的意识迅速清醒了,脑海中清晰记起自己杀了一个契丹人。
“这小子动了,有气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传进耳中,“死不了,只是,他脑袋挨了这么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一个大白痴……”
直娘贼,老子成了大白痴对你有什么好处?没有我罩着你,你连裤子都输掉了。李虎气苦,恨不得跳起来,冲着铁匠那张臭脸就是一口口水,但他没有力气,眼睛也睁不开,话也说不了。
一粒水珠滴到了他脸上,蛮清凉的,接着又是好几滴。下雨了?这帮狗娘养的老贼,天都下雨了,还不帮我盖件东西,成心要我死啊?他正骂着,就听到一声轻轻的哭泣,然后就是罗思南的哽咽声,“爹,要不要给他换药?”
换药?难道我昏迷几天了?不会吧,脑袋挨一下要昏迷几天,那我岂不饿死了。李虎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一层层的布裹住了,旋即他意识到那几滴水珠是母大虫的眼泪。没事哭什么丧?我又没死,哭什么哭?平常对我凶巴巴的,现在倒会装模作样了。臭丫头,你以为挤出几滴眼泪就能装淑女啊?
“这才一个时辰,不用换。”罗青汉小声安慰罗思南,“没事的,休养几天就好了,他不会变白痴,你不要瞎担心了。”
李虎听到这话也放心了。自己天生霉运,头一次上战场就丢了一个大大的脸,狼牙棒竟然从天上掉下来,把头砸了,说出去把人大牙都笑掉了。慢慢的,头部痛疼有所舒缓,鼻子可以嗅到浓烈的血腥味,耳朵也能听到人喊马嘶声,看样子,自己还在战场上,大军还没有撤离。
罗青汉和几个主帅都在这里,话题很快转移到今天这场战斗。李虎不知道结果如何,侧耳聆听。
几位主帅非常兴奋,滔滔不绝。
辽军只要一小部分骑卒和步卒逃脱了,义军歼敌至少上万。这是自李弘大起义以来,义军第一次在一场战斗中歼灭这么多敌人。罗青汉成为众人称颂的对象,因为这是五路结盟的结果,如果辽东各路义军没有结盟共举,还是各自为战,绝对不可能取得如此惊人战果。
辽军有一万多人?罗青汉不是说只有八千人吗?这个鸟贼竟敢骗我?李虎随即又忿忿不平了,仗打赢了关罗青汉屁事?这都是我的功劳,如果不是我要下山打仗,不是我献出围城打援之策,你们至今还在深山老林里吃鸟屎呢。
接着又听到了一个喜讯,辽军主帅耶律岐死了。罗中原发了狠劲,死追不放。追了十里,耶律岐的马坏了,换马之后,他老毛病又犯了,喘不过气来。两下一耽搁,罗中原就把他围住了。等到罗中原把他的扈从全部杀死之后,发现他躺在草地上已经咽气了。
义军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当然喜笑颜开,然后他们开始杀俘,俘虏中除了汉人,其它都杀,一口气全部杀光了,足足有好几千。义军懒得掩埋,把所有的尸体都丢进河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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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骇然变色。
辽东汉人和蕃人有什么样的血海深仇?双方这么杀下去,辽东人迟早要死绝。
接着他们还要杀人,商量着要把辽军里的汉人军官都杀了,这些人都是契丹人忠实的走狗,帮助契丹人欺压汉人,罪大恶极,非杀不可。
还要杀?我的娘呐,你们到底是起义军,还是杀人不眨的土匪啊?杀得性起,连汉人都要杀了,禽兽不如啊。
李虎情急之下,猛地一睁眼,脱口说了一句话,“杀俘不祥。”
罗思南惊呼一声,俯身抱住了李虎的手臂,“你醒了?醒了?”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喜极而泣。
罗青汉、李锦、张高儿、独孤风纷纷围了过来。
“醒了,醒了……”李虎头痛欲裂,连声呻吟,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要杀了,杀俘不祥。”
众人沉默不语。
“总帅,你知道当年他们杀了我们多少人?”独孤风忽然恨声说道,“你爹李弘,还有虎烈川二十万人死伤殆尽,其后饶州古欲和其它各路义军连遭屠杀,这些年,我们辽东义军至少死了几十万人。几十万人啦,总帅,此仇岂能不报?”
“报,一定要报……”李虎无力说道,“但不能杀汉人,切切不可,如果我们连汉人都杀,将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罗青汉和李锦等人互相看看,勉强同意了。
“总帅,刚才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打算撤军回山。”罗青汉这次给面子,不管是不是虚情假意,礼节算是做到了。他把误读辽军书信的事说了一下。这一仗虽然打赢了,但义军的损失也不小,各军都有较大伤亡,另外将士们连日奔波作战,疲惫不堪,假如耶律马哥率军救援龙化,义军无力抵挡,所以,大家一致要求撤军回山。
李虎想都不想就同意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头痛得快死了,不要找我说话,我要休息,我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