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商利重,此事诚然。但,如果没有朝廷鼎力支撑,我们从日本、南洋万里海路运载回国的贸易之物,岂有下家接手?卖不出去,一本万利就变成了浊本无利了不是?”
“这……”
“隆武开海之前的往事你们不可忘记,还要历历在目才行啊。如果没有朝廷的首肯,海商永远只能是海贼,只能鸡毛蒜皮、小打小闹。这也是刘香之辈不识大局、至死都蠢不可及,要去违逆朝廷的必然结局!”
“儿子谨记!”聪明的郑世忠顾不得和大哥取得一致意见了,赶紧应和先。
“为父却不一样,做了福建总兵官,其实就是为了大张旗鼓、光明正大的大行海上贸易,将南北货物统统销往内地,让那些官宦人家把大把大把的银子乖乖送给我们郑家。没有这一条,这几年你又如何与大清对抗,又如何能封得延平王、海澄王?”
“父王……”郑世森也只好承认这个现实,叫了一声官称。同安王这次也不纠正了,自顾自说下去。
“抵御外侮不假,荷兰人的确可恶,在我们的海面上大行其道、耀武扬威,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我告诉你,背后另有深意!”郑芝龙知道儿子郑世森一定明白其中奥妙,不过不说不足以惊醒他!
“若是日本、南洋贸易都被红毛把持,我们大行海商又有何用?日本幕府只准荷兰通商贸易,我们却也畅行无阻,还不是我们郑家给他们各色将军、大名带来了中原物产,总比荷兰人给的丰富充足?”
“荷兰人气不过,来硬的我们不怕他,他后面还有西班牙、葡萄牙的军火源源不断从澳门资助给我们呢!来软的,我们就顺道敲他一竹杠,乖乖拿来买路钱,那些路引船票,就够荷兰人吃不了兜着走的!如此一来,一石二鸟!荷兰人在我们的海面上永远做不大,永远不能富得流油,却又不是劳而无获,有总比没有强吧,他们也就只能如此了。”
“父亲大人深谋远虑!”郑世忠再一次用话语和眼神同时提醒自己的大哥。
“父亲高明……”郑世森不得不承认,在心里用日语赞叹道:巴嘎牙路!老人家狡猾狡猾,大大滴狡猾!
“不过为父羁縻京师这几年,森儿无师自通,这一条做的也是不错,无愧‘成功’之号啊!”老王还是不忘及时表扬一下小王。
“有此两条,你等就需谨记:一者,海商若要坐大,就永远不能成为无本之木,不能脱离中原大地的依托。否则就似海上大木,任你参天大树、十人合抱,落到海中,只能是随波逐流、居无定所,最后只有腐朽溃烂一条死路!”
“儿子铭记!”这一次,两个儿子终于取得了基本的步调一致,齐声应答。
“一者,要善于和西洋远来之人打交道。用得着的时候,我们不必撕破脸皮,大家船来船往,落个利益均沾。必要的时候,却可以把他们当做挡箭牌,拿出来收拾一番。毕竟,我们还是中原人士,还是华夏之人,是中国人。他们,只是夷人蛮子!杀了他们的锐气,朝廷自然封赏有加、高看一眼,好处自不必说。但要做到这一条,又离不开海商重利,毕竟,西洋火器价值不菲,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消受得起的!此中道理,实在是循环往复啊!”
不太懂得“大学问”的大海商郑芝龙,用朴素的语言阐述了海上贸易和武装护商的辩证关系,却让两个儿子大为赞叹,信服不已。
“所以,审儿现在还不能归国。并非为父的不慈不仁,而是日本那边离不开他!”
终于,郑芝龙明确给出了自己的定论。
“父亲……”郑世森总归不太愿意,可有无以反驳。
“森儿,为父知道你们兄弟二人的思念之情。今日不可为之事,他日未必不可为之。我们父子、你们兄弟团聚之日,也并非遥不可及。”郑芝龙意味深长的给出一个模糊的前路。
“儿子还请父亲大人明示!”得到救命稻草一般的郑世森,急忙跟进。
“这正是为父今夜叫你们二人商议的大事!”
“请父亲示下!”
“好!森儿,你有想过你我父子二王,同镇一省,前路何在?”郑芝龙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以至于深不可测一般。
“这……”就这一句话,却轰然捅破了大半年以来父子二人心照不宣的那层薄如窗纸的隔膜,却让郑世森一时间无言以对。
“森儿,你我虽同为亲王,却还毕竟是父子。所谓上阵父子兵,你就尽管畅所欲言,不必有所顾忌好了!”郑芝龙循循善诱。
“是,父亲大人。”儿子王爷毕竟年轻许多,此情此景也只能自己当先开宗明义了。
“不才之子以为,为今之计,不若父亲坐阵漳州、提携全闽,儿子统兵金厦,以为策应。如此一来,朝廷即使违背盟誓,也奈何我父子不得!”郑世森说的理直气壮,却终归没有逃离当老子的那幽深的审视目光。
“糊涂!你还是放不下你那几万人马,却只能是自寻死路!”
果然,一直是慈眉善目的父王郑芝龙,恶狠狠瞪着儿子海澄王,一脸的失望与痛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