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木叶特意在我房门外搭了地铺,不知道他是刻意要占我便宜,还是真心实意想保护我的周全。不过我一夜无梦,睡得非常沉。
等到早上,我和木叶洗漱好,根据沈月给的地址拜访她们家。
她家是一个旧时庭院,曲折的小道,后院尽是各式各样的花瓶,摆放着造型不一的花束,赏心悦目。
沈月将我们领到一间布满花香的厢房内,小声介绍:“妈,这是阿渡和木叶,您应该听说过吧?”
沈月的母亲并不是十分年迈,六十开头,至少没有七老八十那种腐朽的气息。人老了以后,身上都会不自觉带有一股似青苔一般的腐朽气息。
她并没有开口理会我们,而是摆摆手示意沈月出去。
沈月无奈,只能眼神示意:全靠你们了。
待她走出屋外,老妇人才低声呢喃道:“你们是因音童来的吧?”
我和木叶面面相觑,有点无法理解老妇人。
她露出一抹微笑,将手里最后一支花插入瓶内,全神贯注的样子,仿佛方才我们说了什么,她压根没有听见,连回答都是临时瞎编乱造的。
我忍不住低声唤她:“您知道音童?”
“凡是爱花之人,都可能遭遇音童,而音童吃人,如若不早日逃离,就难以幸免于难,是吗?”
她语带笑意,并没有一丝恐惧的神情,这让我惊讶不已。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面对死亡,却毫无半点恐惧?
她像是回答我心中所思:“心有留恋,才会惧怕死亡。”
木叶道:“和我们说说,你的故事吧。”
老妇人像是早已预料到,做出了然的神情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便遇到过音童,当时我才八岁。正是生性烂漫的好年纪,我遇到的,是一个女孩,从不开口说话,看我的眼神也是非常冰冷,让人发怵,那种要置人于死地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但是奇怪的是,她面对花却异常温柔,眼珠子里像是有莹莹水光一般,把人心都要融化了。”
她自顾自回忆着,眼角眉梢都沾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问道:“然后呢?”
“然后她并没有吃了我,而是悄悄离开了,而我后跟着父亲学习插花艺术,也再没有见过她。直到,直到我丈夫死后的一个月,她又悄然出现了,只是这次,她看我目光不再如腊月深潭那般冷彻,而是透着一丝微乎其微的暖意,这令我十分好奇。我猜测啊,她是否为了履行幼年之约,来吃掉我的呢?”
老妇人咯咯笑个不停,为了这种滑稽的理由。
夕阳西下,温暖的晚霞映入帘内。
我迟疑问道:“您竟毫无害怕之意吗?”
她停下了笑意,逐渐息声:“世上若是无所求,又有何好怕的呢?”
我叹了一口气,这可是执意寻死啊。我哪里救得了?
我与木叶拜别了沈月以及老妇人,无奈离开。
回家的路上,沿途开了好多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像是引导路途一般,往深山里延伸。
对于老妇人的态度,我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忍不住问木叶:“为什么会有人一心求死?”
木叶道:“我打个比方,你来听听。如果你有一个深爱的人,你们幸福生活在一起,你想死吗?”
我摇摇头:“当然不想,都说是幸福生活了,又怎么会去想呢?”
木叶又道:“那如果是和你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那个恋人忽然逝世了,这个世上仅剩下你来渡过寂寞的岁月,你会想死吗?”
我恍然大悟:“你是指,老妇人失去了最深爱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