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国各地驻防旗人所居均为城中之城,在广州城旗人所居东西范围从西城门到四牌楼,南北则自大德街归德门城墙起,北至光塔街街中心,这片范围筑起城墙,是以又被称为旗城,而八旗官兵是不许私自离开超过旗城十里范围的。
满洲都统衙门就在旗城之内的大市街,由五进院落组成,数十间青墙碧瓦的房子,绿木遮掩其间,深幽中又透着巍峨,衙门前几进院落为大堂、堂司、左司、右司等殿房,后两进则为副都统公馆。
副都统走马上任,一应大小官员俱来拜见,气派森严的都统衙门大堂内,叶昭一身戎装坐在堂上,下面左右总有几十位披挂整齐的武官,协领四员、佐领八员、防御十六员、骁骑校十六员,各个披甲,虽说有的将领明显满脸烟气,但众武将站一起,倒也威风凛凛。
文官打扮的三四人,有堂司的笔帖式、左右司的主事等等。
堂司掌管副都统官印,以副都统名义上报下达文书或由左右两司报来对外联系文书信笺时,由笔贴式上交副都统审阅批准后返交各厅写,然后笔贴式向副都统取钥匙打开印鉴盒盖完印后,将钥匙交还给副都统。
是以堂司的笔帖式实则就相当于叶昭这位副都统的秘书,叶昭自不免多打量他几眼,笔帖式阿布,四十多岁年纪,山羊胡三角眼,观之便知其精明狡诈。
此外左右司处理旗人日常事务,左司管钱粮进项、教育、户数、旗人学校薪饷等等。右司则管田地水源、刑讼、任免都统辖下八旗官员、征兵、军马饷粮等等。
整个旗城自有一套秩序,不归广州地方官员管辖,就算旗人获罪,也需交由将军衙门或左右都统衙门处置。
叶昭昨日晚刚到广州就拜会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广州将军穆特恩。对于这位亲王阿哥穆特恩自然不好摆长官架子,寒暄了一通,关怀了叶昭舟马劳顿,倒好像一位慈祥的长辈,客气的紧,亲热的紧。
而现在叶昭坐在都统衙门大堂之上,审视着两厢侍立的官员,眼见他们在自己目光下垂头恭谨的样子,才第一次有了做官的感觉,可不是,去上海办差,实则手底下管不到几个人,而现在,才算真正的大权在握,成了广州城握有军权的重量级人物之一。
“一应事务你们照常办理吧。”叶昭目光又转到了阿布脸上,说道:“先生乃饱学之士,一切都劳您费心了。”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阿布吓了一跳,忙打千出列,一脸的惶恐,却是想不到这位亲王阿哥没有一丝盛气凌人的样子,可黄带子啊,越是这平和的,那越是城府深,不好应对。
叶昭微微一笑,说道:“我就说实话吧,我这人懒散,能不管事就不管事。以后大小事体,你们但凡能作主的,就不要来烦我。”
众官员听到这儿脸上都不由得有了笑意,自是以为果然来了位二世祖,那自然和以前一般安安稳稳,该捞钱捞钱,该吃烟吃烟。
谁知道叶昭接下来一句话却令他们笑容都僵住,“叫你们管事儿不假,可要谁办出糊涂事,别怨我不通情理!按照咱大清国的规矩,旗人的规矩,我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喳!”众官员齐整整的答应,倒也“气势如虹”。
……
两广总督衙门,西洋领事往往苦等数年都不得一见的总督大人在花厅接见了叶昭,而叶昭,也得以近距离观察这位在近代史上曾经写下浓重一笔的封疆大吏。
花厅雅致,檀木花架上几盆素雅的兰花彰显主人的情操。
叶昭倒是想不到叶名琛很健谈,天南地北学识渊博,可见他只是同洋人闭嘴而已,想也是,官能做到这般显赫,自然满腹经纶,学富五车。
而总督大人面相清雅、气度不凡,实在很难令人相信他就是近代史上最糊涂的外交官。
叶昭心里也轻轻叹息,他的遭遇到底是历史的悲剧,还是他个人的悲剧?
“制台大人,对于西洋诸国意欲换约一事有何高见?”既然一位是五口通商大臣,一位是协办大臣,话题自然而然就会谈论起洋人夷务。
叶制军轻轻品着香茗,淡淡道:“坏国者,必先去其礼。洋人不尊我大清国的礼仪,那是想着法儿的祸害我大清,若我等官员任其来往,损国体而拂舆情,长久下去,必然危害我大清根基。”
叶昭心里苦笑,你不跟人家来往,人家转眼就带着军队逼你跟他来往,至于危害大清社稷,倒是被你说中了。
不过叶昭自不会这般说,微笑道:“制台所言甚是,不过我观洋夷互有间疏,若能妥加利用,稍开市集,或可平息洋夷之怨,又何苦令夷人北上,惊扰京师?”
叶制军心里不以为然,瞄了叶昭一眼,说道:“可一就可二,洋夷贪得无厌,是出了名儿的。”
叶昭微微点头,说道:“制台大人久理夷务,识见比下官高明多了。”心知看来和叶名琛也谈不出什么,自己若想利用广州地域之利、商业风气之利开启看世界的源头,开启民间工商业大发展的源头,却是要暗度陈仓了。
……
都统衙门后两进的公馆第一进院落安排瑞四等仆役亲兵与家眷居住,第二进院落则是都统及都统夫人、四大婢女的居所。
掌灯时分,院中挂起了红红的灯笼,竹木青翠,花圃流香,虽然不及郑王府的雏凤园,倒也清幽别致。
正屋大堂,圆桌上摆了几道粤式菜肴,叶昭却又亲自动手,烤了两块猪排,黄澄澄喷香,一块就摆在了蓉儿面前的吃碟里。
吉祥如意招财进宝四大婢女为主子主母斟酒布菜,在旁边伺候,心里却吃惊,从来没见过男人下厨的,更莫说自己主子尊贵的身份了。
“放心吧,吃起来不腻。”叶昭看蓉儿犹犹豫豫的,就不禁微笑,又道:“若觉得好吃,以后我有空就烤给你。”
蓉儿却是道:“相公喜欢吃的话,可教授蓉儿,蓉儿烤给相公吃。”稚声稚气的,别有一番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