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老被季莘瑶这一句话问住,站在病床边,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季莘瑶隐隐挑眉,轻笑道:“或者,是这个人手里的什么东西,让您觉得很重要?”
她这番话刚一说完,单老炯亮的眼中便迸射出几分凌厉:“这么说,你果然认得她?醒”
“单老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又这么在意,我不过是趁着闲聊好奇的多问几句,多打了几个比方而己,何况,我就算是认识又能怎么样?不认识又能怎么样?只是我不明白,单老如果真心想找到这个人,何苦要等二十几年,您难道就没想过,二十几年也许可以改变太多的事情,或许您想找的这个人,早已经死了,也说不定呢?弼”
季莘瑶说这话时,眼里的笑意让人觉得是在开玩笑,可她偏偏说的就是一个事实。
单晓欧已经死了,你单和平现在来大献殷勤寻她的下落又有什么用,不管她和他是什么样的关系,都已经太迟了,所以,自己又何必说出这些事实,至于在单老的地位与单萦那一方面的关系,她季莘瑶更也不愿跟单家扯上任何牵系。
单老拧眉,始终也只是看着她,似是想在季莘瑶的表情里找出破绽,但她的笑容太恬静太坦然,让人根本看不出来她究竟存的什么样的心思。
见他眯起眼审视着自己,季莘瑶微微一抬眉:“单老?”
单老顿了一顿,一直盯着她的目光渐渐收回,却似是有几分犹疑:“季小姐,我听说你从小一直在y市长大,无论季家对你是否宠爱有加,但毕竟你曾是y市人。”
他又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想和一个自己无法信任的姑娘说太多这其中的秘密,但近几日却越加认定了她的身世,结合起他曾查过的她的一些过去,与各方面来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被刻意隐瞒的地方。
季莘瑶不语,只是低下头来,随意的翻弄着手中的杂志,却已不再看里边的任何一个字。
这时,单老转身走到病房门边,打开门朝外看了看,之后回来,将病房的门关的严实,季莘瑶抬眸看着他这翻举动,下意识的隐隐皱起眉。
小鱼正玩着手中的娃娃,时不时开心的叫着“太爷爷!”,但全部心思都在娃娃上,单老在门边停了一停,须臾走回来,凝神看着季莘瑶的脸和她镇定的神情,淡淡一笑:“季小姐这么气定神闲,倒还真是有几分我单家人的风范。”
他单刀直入,目光炯亮,虽没有穿着军装,但只是一身普通休闲的适合老年人穿的衣裳也能被他穿出一番军威十足的气概来,单老与顾老爷子一样都是不怒自威的人,虽苍老,但站在病床边,却是挺的笔直,十分的有精神。
“季小姐曾谋事政务报道,恐怕在我回国之前,你就已经把我单家的一些情况了如执掌。”他说。
季莘瑶勾了勾唇:“您二十几年首度回国,一些资料当然需要国内的政务媒体熟知,以免交流时出现任何差错。”
“你知道我只有一个英年早逝的儿子?和现下单萦这唯一一个孙女?”
“知道。”
季莘瑶虽然知道,但却又犹豫了一下。
单老转过身,走到她床边不远处的窗边,面朝着窗子,望着窗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天性多疑,年轻的时候便处事格外谨慎小心,虽是条理不紊,但却也因为这些谨慎和多疑也犯过人生最大的一次错误。”
“我的妻子给我生下过两个孩子,大儿子单宏章就是单萦的父亲,可惜他在单萦还很小的时候就病逝离开了。而另一个孩子……”他的语气停了停,才轻叹的说:“是个女儿,只是我妻子在怀上这个女儿的时间,正是我出国公干的那个月,那时候我妻子和我们部队里的一位军官关系很好,被人发现他们有一天晚上在外共进晚餐,这个消息当时就传到了我这里,而我公干回去后,我妻子就怀孕了,医生所说的她怀孕的时间正好是我不在的这一个月。”
季莘瑶听着听着就皱起眉,看着单老那挺直的身影。
“我本就多疑,加上这事在军区里传的满城风雨,我回去后就大怒,明知道我妻子怀着身孕,却还是出手打了她,也许是那时候还是年轻,心态不同,遇事容易爆怒,一心痛恨这个胆敢背叛自己的女人,更无法接受与自己同床共枕那么多年的妻子就这样和别的男人有染,那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解释,只是在我打她的时候,一直含泪瞪着我。我当时太气了,直打到她下身出了血,才恢复了一些理智,见她虚弱的倒在那里,才忙将她送去医院,后来医生说,那孩子被我打没了,她很虚弱,更也不肯见我。我那时心里还有气,没办法冷静考虑,直接上报到了军区,签了离婚,从此不再管她死活。这是我曾经自以为自己这一生以来,最大的耻辱,不愿对任何人提及。”
“我对外也声称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因为多年公事繁忙,更又没心思哄那些麻烦的女人,所以离婚后没有再婚,那件事情也被我尘封在过去,绝口不提。”
单老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是瞬间就被抽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二十五六年前,我因一些太过棘手又难缠的案子而身心俱疲,也正是赶在那一年,我儿子病逝,我辞官出了国,再不问政事,专心把单萦养大,从那时起,我的全部心思也都只在单萦这个宝贝孙女身上。”
“后来,大概是十年前,我在美国的一家华人医院遇见曾经那位医生,毕竟我曾经是国家领导,海内外华人皆知,那医生一眼就认出了我,他告诉我,我妻子那年被送进医院时孩子还在,只是我妻子身体太虚弱,一直在医院修养,终于熬到八个月后生下一个女儿,但她却因为难产而死。”
“那个医生告诉我,因为那时候国内医学不发达,加上我妻子的身体状况特殊,所以导致误诊,她那时候是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不是一个月。”
说到这里,单老便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疲惫的说:“从那时起,我为自己的多疑而付出了代价,但是她拼死所生下的我们的女儿,我始终找不到女儿的行踪。”
“那位医生告诉我,我妻子在生下女儿的那一天,把她的一些好友叫了去,托给其中一个年轻女人照顾,我知道她的朋友,大都家世显赫,所以在得知真相后特地去查,可惜十年前才知道真相,已经太晚,那些人的行踪遍寻不到,大多数都去了国外。”
“而单家的势力在美国终究也没办法把手伸的太长,所以最开始的那几年,找寻女儿的这件事一直是我心头记挂着的最大的事,我想找到她,为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赎罪,弥补给她母亲和她带来的伤害和阴影,但是那些人把她藏的太深,我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单晓欧。”
“那时候已经是五六年前,晓欧的养母终于肯现身,我才知道这孩子的名字和出生后所经历的事。她的养母曾经也是国内的名门望族,举家迁至美国,把晓欧也一并带来,让晓欧从小就在美国接受西方教育,我听说,她学过油画,而且画的非常好,只可惜,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晓欧的养母也已经找不到她的踪迹,她们在晓欧十六岁的时候家道中落,在最后一次回中国探亲的时候,晓欧和她们走失,之后再也找不到她。”
单老从怀中拿出那张陈旧的照片,上边是单晓欧十几岁时的样子,青春活泼,脸上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