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万历皇帝久未上朝接见大臣,皇极殿外一片混乱,相继来到的百官们竟不知如何排班。
沈一贯只好下令鸿胪寺的官员指挥安排,这才各就各位,渐渐安静下来。
一身龙袍的万历面带笑容缓缓出来,右手拉着身穿青袍戴翼善冠的太子朱常洛。
他的手心有些冒汗,不是紧张,是激动。这么多年终于来见百官引不起他的激动,可儿子一大早便来到并希望能与父皇一同在官员面前出现,着实让他激动。想想曾经对待他的种种,万历更是有哭的冲动。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更激动的是众官员,跪拜高呼,恨不得把这些年积压的呼声今日一道呼出。
皇上朱翊钧微微挥手示意停下。
这时守门太监过来禀奏,仍有许多欲一睹龙颜的官员在外。万历口谕:“皆放入,不可阻拦。”
不一会陆续过来许多官员,纷纷跪拜。
万历不言其他,直入主题。“前几日有个疯子闯入东宫伤人,外廷多有闲话。”说着声调猛然提高,“你等谁无父子,难道想离间我们父子吗?实在可恶。”
众官想看皇上,却又不敢抬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万历将儿子的手握的更紧,“朕此子极孝,朕极为爱惜,朕何曾有过更换的意思?你们为何要胡说?”说完,望着朱常洛。
父皇已老了。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父亲的朱常洛望见他脸上已皱纹繁多,心中怜惜。
该我说话了。朱常洛稍稍整理思绪,道:“大家看,我们父子如此相爱,你们却议论纷纷,造谣生事。你们这样目无君主,却让我背上不孝的罪名。”
万历很满意儿子的这番说辞,对众臣道:“你们看,如此懂事的儿子,你们说朕不爱护。若你们有这样的儿子,会不爱惜吗?”说着面色严肃,“朕与太子天性至亲,祖宗在天之灵也可察鉴。恣意妄言,离间我父子者,便是奸臣!”
或许觉得力度不够,又重复两遍:“恣意妄言,离间我父子者,便是奸臣!”
被盛怒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大臣们在沈一贯的带领下,纷纷大呼:“臣等不敢!”大臣们这些年基本见不到皇上,还不知何是“天威”,在如此盛怒下,吓得瑟瑟发抖。
火候已到,万历关爱地望着儿子,鼓励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有父皇在,无须隐讳,不必害怕。”
该说的话已熟背在心。朱常洛语气温和,朗声对群臣道:“似那等疯癫之人,早早处决便罢,不必株连,牵扯无辜。”
底下一片寂静。
万历接过话,道:“尔等听到皇太子的话否?”说话间,目光盯着沈一贯。
见此情景,沈一贯叩头道:“圣谕已明,人心已定,望皇上勿耿耿于怀。”
“你们都记下没?”万历厉声问众臣。
众官员连忙俯伏高呼“万岁”,哪敢言他。
万历这才很满意地发话让大臣们退下,自己仍紧握儿子的手回到养心殿。
“皇儿表现得很好,颇有王者之气。”万历表扬道。
朱常洛忙道:“儿臣只做了应该做的。”
“由于我的疏忽,你母亲尸骨仍未妥善安葬。幸前日郑爱妃提及,过两日朕便下旨以皇太子母亲规格厚葬。”
“谢父皇!”
“你也应该多读书学习,朕这就下旨给你派个好老师。你要用心,将来也好管理我大明!”
“儿臣明白。”
“昨日朕看了《东宫传谕》,很好。是王安写的吧?”
“是。”
“小辅子,传朕旨意,赏慈庆宫白银九千两,升王安未玉带监。”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万历这几年在慈庆宫的总花销也没有这么多。
回到内阁的沈一贯立刻草拟谕旨,呈送皇上。张差被处决是肯定的,对于庞保、刘成二人,他提出这二人背着主子与张差勾结,败坏郑贵妃名声,也应处决。
万历毫不迟疑地同意下旨。
仅仅一日后,三人便立刻被处决。闹哄哄的“梃击案”终告一段落。有人暗自懊恼,有人拍手叫欢,有人偷偷庆幸,有人大声喊冤……余波才刚刚开始。
沈一贯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因为是他接的案。此一时彼一时,虽然大家都在万历的怒火下只能称是,可现在结案的是你。东林党人弹劾首辅沈一贯的奏折雪片般不断飘到万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