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似乎还能感触到甜丝丝的味道,吹糖人的张家大叔怎么样了?他为什么要把那糖人硬塞到我的手里?就因为他的孙子摔倒,我扶一把吗?那孩子怎么样了?
……
噪杂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栋房子被人围住了,没有两分钟,女人的尖叫声划破这片似乎还算静谧的小区!
“那是石大叔的家,听方先生说石大叔是炼油厂的唐人里最厉害的一个,现在他已经是一组工人的负责人了。”
“他们不都是石油公司的工人吗?那些人到底干了什么?”
史锦镛的脑袋里越来越混乱,他不是傻子,西部的排华事件早有耳闻,但是,当事情发生到自己身边的这一刻,他依然慌了手脚。
赵有福!方三才!江平!
“找到他们,让他们赶紧回来救石大叔他们!”
想到就干,冲动本就是史锦镛鲜明的个性特征,他浑然忘记了这个小区本就有保安,本就是时刻处于安全监管的地区,趁乱而起的暴民们压根张狂不了多久。
当他下楼之后才恍然,外边早已不是自己熟悉的洛杉矶了,然而这时距离火灾发生才仅仅半个小时,他想小心翼翼的往唐人街靠近,想小心翼翼的避开搜寻华人住屋的暴徒们!
但是,当人们发现他的黄皮肤黑眼睛,蒙古人种特有的扁平脸型时,一切都成定局!
有人认出了,这个在方先生家居住了几个月的年轻小子,方先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啊,他们动摇了,接着不知是谁大喊一声!
“方三才那家伙有什么本事做我们的上司?黄皮肤吗?就算他在我们一样要打!”
迎面一只硕大的拳头,接着一群人就团团围住了他!……
“我以为我就要死了!”
史锦镛轻轻的说道,“可是我没死,我只是受了伤,咳咳。听他们说是保安对天开枪制止了那些疯子!咳咳。”
“阿昌!虽然当时我已经没了辫子,但我依然是黄色的面孔,依然是黑色的头发,之前你让方大哥问我,问我还认不认自己是中国人,我不理解,但是现在我懂了,我真的懂了,即使我信了耶稣,即使我和他们能交上朋友,即使我接收了他们为人处世的精神,我依然是个中国人,现在不光在他们的眼里,也在我的心上!”
史锦镛轻轻翻个身,“阿昌,你先回去吧,回去歇歇,今天你也才而已,何况这也不是舍松该来的地方,别吓着她。我就受了些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咳咳。”
他的脸色带着庆幸和释然的笑容,脸上的青紫伤痕让杨彦昌动了动嘴唇,他知道方三才他们还没有告诉史锦镛,他的脚已经废掉的现实。
到赵有福对自己点了点头,他拉着一旁流着眼泪的山川默默的转身离开,出了这间狭小的病房,走廊两侧是一张又一张的铺盖,上边躺满了呻吟的伤患,个别烧焦的皮肤裸露在空气里,杨彦昌似乎还能闻见一丝丝肉香。
匆匆的离开这座小小的医院,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后悔坚持来这个医院,当然,他也难以想象在华人聚居地更多找不到病床的伤者都受着什么样的折磨!脑海里那些随着方三才、史锦镛他们的讲解慢慢丰富起来的画面却永远的扎下了根!
挥之不去,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