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昌一行是二十五日清晨早饭之后离开费城的,盖因诸生学期及近开课而不得已为之。
哈特福德的肄业局在去年春天正式竣工,这座坐落在克林街的三层大楼,极其宽敞,可以容纳监督,教员及学生七十五人同居,在建成之后有个别就读于哈城本地的学生就离开了寄居的美国家庭,一起生活在这个大家庭里了。
肄业局里有一间大课堂是专门为学习汉文而准备的,还有餐厅,厨房,大书房,应有尽有,再加上学生们的寝室和提供热水的澡堂,老实说杨彦昌觉得后世自己的大学寝室和这里一比,简直就是狗窝……
哈特福德的建筑大师戈登儿先生的工作非常成功,在此同时这位戈登儿先生也因此和肄业局上上下下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就在大楼竣工的几个月前,和徐正鹏一同赴美的幼童中就有两位年轻人搬进了他的家中。
其中一位叫唐绍仪,另一位是梁如浩。如果没有某只蝴蝶的诞生,他们将是中国民国的第一位内阁总理和辛亥前夕清政府最后的邮传部副大臣。
刚下火车不久的一行人在亮瞎了哈城街头无数行人目光后,远远就见了那座大楼顶上飘扬的龙旗,有那么一瞬间杨彦昌竟感到有些归属。
无论是容闳还是区谔良,肄业局的先后几任监督都把这个的非常重要,每日清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会让仆人用干净的旗帜把前一天的龙旗换下来。
“这就是我们中国人在美国的脸面。”一年前容闳对着新任的监督区谔良如是说。
因为耶鲁大学在每年的八月二十五日开校,迎接新老学生入住,而九月一日正式上课,实话说留给杨彦昌的时间并不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急于返回西海文,甚至放下了去一趟纽约那位特斯拉同学有没有安顿好的念头。
所以,杨彦昌和詹天佑在这呆的时间并不长,事实上除了后两批稍微年幼的幼童之外大家离开的都挺早,吃过午饭之后,杨彦昌二人专程给区谔良和教习们行过礼,和同伴们道了别,就再次踏上往西海文的火车了。
临别的时候刘其骏和邝其照二人,留给大家一项作业,要求所有人回家之后务必完成游记,中英文各一篇,在下一次返回肄业局的时候将会检查。
回到西海文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过杨彦昌二人的回归以及他们专程从世博会上为诺索布一家带的礼物仍然让这个家庭充满了欢乐。
“老祖母,这是我们送给您的一方绣帕,您上边的图案,这个老头子是我们神话故事里的寿星公公,大家都认为有了他的祝福,一定可以让人长命百岁,身体健健康康。”
“威利,苏菲,快我们带了什么回来?苏菲,这件裙子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杨彦昌和詹天佑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些零零碎碎,这些都是他们共同出资在世博会的中国馆里买来的,虽然不是最好最贵的,但也是一片心意。
“诺索布太太,这是我们为您买的一对手镯,我记得您上次见我母亲留给我的玉镯时觉得它很漂亮。”
“亲爱的,你们真是贴心,这些东西美极了。”
“诺索布先生,这是一把纸扇,在中国无数的文人雅客都喜欢拿着它到处张扬,你上边的山水画,还有题诗,都很精美。”说道这儿杨彦昌坏笑一声,“据说潇洒英俊的书生们随身备着一把更容易得到一些漂亮女孩的青睐。”
路德拿着这把做工精美的纸扇正啧啧赞叹,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几年下来这家伙越来越放的开了,竟拿自己开刷。顺手一个脑崩打过去,“哎呦。”杨彦昌嬉笑着抱头鼠窜,“诺索布太太,你我一定说中了什么。”
路德回头一瞥,只见玛莎正似笑非笑的着自己,“呃,亲爱的,你不是说喜欢这些中国艺术品吗?我想放在你那儿更有用。”
“哈哈…”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第二天清早,杨彦昌和几个伙伴的刚刚晨练回家,刚刚进门就见沙发上坐着的那位新客人。
“莉莉?”杨彦昌有些惊讶,旋即明白过来,这长腿大妞真和闻到腥味的猫儿一样难缠,“你是来找我问关于和格兰特总统见面的事情吗?要是那样,我觉得你更应该去哈城的留学事务局才对。”
莉莉笑了笑,只是她的笑容有些苦涩,“他一直就这样待自己吗?”
站起身子,莉莉面带笑容,拿起搁在身前茶几上的那张报纸,“杨,真对不起,我,我只能做到这些了。”说完话,莉莉也不再解释什么,匆匆忙忙就走出了房门。
“砰。”房门被重重的关上。
杨彦昌挠挠头,和詹天佑几个互相瞅瞅,都觉得有些奇怪。
翻开报纸只见报头上大大的一行字符“纽约日间新闻”,这是那家报社?怎么不是纽约时报?杨彦昌有些奇怪。
再往下,只见在这一版的主题赫然映入眼帘,“这就是美国精神?对国际合约的践踏!”
杨彦昌匆匆扫过,这不正是一个多月前自己在唐人街和莉莉说的那些话吗?花团锦簇的文章引文酌句把中国和美国签署的《蒲安臣条约》解释的清清楚楚,又写出了美国如何不守诺言,如何拒绝别人的正当要求。
只是杨彦昌有些奇怪为什么里边没有自己的名字?这不正常?要知道每次有了关于自己的新闻,这位记者小姐可都是最积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