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分钟的时间,杨彦昌已经拐了个弯,在他面前十多步远的地方,围观者聚成的圆圈已经颇具规模,从露出的缝隙中依稀可以见,有个男子趴在地上正被几个大汉围着,手在地上摸索着什么,后背恰巧对着他,周围的行人好似躲瘟神一样远远躲开。
仗着个子小,杨彦昌挤了进去,旁边几个人的身子挡着,他很清楚,除非特意,地上趴的家伙会很难注意到自己。
打眼去,壮汉中间一个干瘦的高个正俯视着地上趴的男人,麻子脸上满是轻蔑,脚正在那男子的手前捻动,鞋底边上些许棕色的物体一点点被挤出来。
“哎呦,李爷,李爷有钱了,有钱了,”瘦高男怪声笑着,忽然就吼了起来“屁,狗日的李白眼,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跟着刘四那厮骗钱被打了回来,刘四那花架子以为自己学了几招猫拳就厉害了,这次不照样栽了?要不是他跑得快说不得和你一般也要丢下个什么去!你哪来的钱?我顶你个肺啊,老子叫麻杆,可不叫二杆子!”说着又狠狠踹了几脚。
“哎呦,我,我没骗你,没骗你,我伤好了就再去弄钱的,那老娘们儿的东西搁哪了我知道,下。下次,偷,抢,我也会搞钱的…”地上的人艰难的回答着,剧烈喘息起来。
麻杆蹲下身子,用手捏住男人的脖子提起来,“偷?抢?丢了条腿你还能干什么?”
“相信我,相信我,老娘们心软,只有我一个娘家人了,这次我断了腿,就说,说,说我改过了,别人不信,她自然是信的,杀人放火,我也会拿到,拿到的。”地上的男子嘶哑着喉咙,声音透着凶狠。
瘦高男低了低头,仔细瞅了瞅那张脸,好似发现什么,半晌,拍了拍那男人的脸,“好,不愧是李烂泥,白眼狼,心肠够烂,就凭你这分恶毒,这次就给你先记着,下次别忘了拿着钱袋子。”
就在瘦高个松手的刹那,杨彦昌终于到地上那男人的半张脸,几处红肿的边缘,沾着血丝的嘴角,苍白的脸色,狭长而肿胀的眼睛里刻满了阴毒,不由自主的急退几步,直到贴着墙才停下来,恍惚中他的脑海里多了些什么。
天井小院,小小的柴门,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呼喊声,歹徒手中的不正是老人装着回忆的宝箱吗?
“还记得小时候,在老太太膝上坐着,听着老人讲当年的故事,一件件拿出那些宝贝,告诉我,它们曾经的主人是谁,告诉我,一个少女的出嫁。”
而现在,那两个男人冲出了老人的房子,怀里抱着那个百宝箱,“不,不能让他们夺走小匣子!”
“阿伯叔来了,把他们打跑!”
老人追出房门,没走两步就跌倒了。
那是谁,他打伤老人了吗?哦,是他,跟李狗子一起来的小厮,“阿伯叔,是他打伤了亲麻麻!”
忽然一阵凶狠中透着惧怯的声音“快走,赵阿伯有几手功夫,别让小鬼缠住,解决了小兔崽子,快些走人。”
“这不是李正仪的声音吗?”
那是什么?一双眼睛吗?病态的黄脸上好冷戾的眼神…
杨彦昌靠着墙,急促的呼吸着,凌乱的记忆闪现,原来当时的小彦昌不是心血来潮的热血,虽然小,但他依然有最重要的东西要保护。
蓦然,他抬起头,刚刚的好戏不知何时已经曲终人散,充血的眼睛扫过人群,那个跌跌撞撞就要走到街头的身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正仪,我终于找到你了!
了身边,赵虎头也不知哪去了,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前边的恶人就要消失在街头,杨彦昌紧紧跟了上去。
不知道穿过了一条或是几条街,窜过一个或是几个小巷,杨彦昌眼里只有前边那个蹒跚的身影,这一刻,曾经的《007》,《碟中谍》终于发挥了它们的作用,老天保佑詹姆士·邦德与他同在,二把刀的“特工”凭着不怎么靠谱的追踪技术跟在被鸦片滋润的小混混身后。
幸好,这仅仅是个流氓,即使他再凶恶,他也仅仅是个十九世纪的流氓!
……
周围的人愈加少了起来,四近的房子也愈加破旧。
“哟,李公子,这么早怎地就回这狗窝来了?大人物吃早茶,李公子早烟想必也吸饱了?咦,怎么有伤,莫不是李公子偷烟吃被打了?哈哈。”不得不说,这人蒙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