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舒娥看着兪氏,蓦然想到当日在熠雪馆的梅树底下,兪氏那句“其实身为女儿家,从来便由不得自己”的话。看到方才兪氏不动声色的退开,不动声色的使自己的手离开皇上的掌握,舒娥心中便是没有来由的惊奇。
除了到宫观祈福修行的荣妃李氏和素来极少出门的充仪朱氏,兪氏已经是皇后之下位份最尊之人,协同皇后管理后宫诸事,听闻也颇得太后和皇上喜爱……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恩遇,兪氏为何还会有身不由己的感慨?
舒娥错愕地看了一看兪氏,却发现兪氏的脸比之刚从内室出来时更有些红了。兪氏在皇后下手的地方落座,站起来的诸人方才坐下。
大厅上的众人都在默然等候,花相居的两个粗使婢女终于缓得一丝闲隙,为众人斟上茶来。润洁的汝窑天青薄胎细瓷茶碗中袅袅冒着热气,烘的焦躁的人心愈加不安。无人开口说话,也无人饮茶。
时间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过去,直到内室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舒娥只觉得自己的面目倏然被绷紧,目光所及处的人,也都是神色紧张。
耿正风缓步走了出来,走向皇太妃和帝后,每一步,都似乎是踏在人心上一般。皇太妃紧张的神情直直看着耿御医,直到耿御医跪下说道:“暂且无碍,需等药效上来才行。”
皇后起身说道:“请小娘娘和皇上回宫休息。这里有臣妾照拂。”
皇太妃眼中的神色只是关切:“我在这里守着。等……等事情定了,我再回去。”声音虽然柔和,语气却甚是笃定。
皇上也起身欲劝,内室里惠风走了出来,额发被汗水濡湿成缕,紧紧贴在太阳穴上,发髻微微倾侧,头上仅有的一枝雕花银扁方也是松松垮垮斜在一侧。惠风走到前面,软软地万福下去,细声说道:“婕妤娘子让奴婢回皇太妃、皇上和皇后,天气炎热,这屋里又腌臜,还请皇太妃和皇上、皇后先回宫休息。此刻她已无大碍,还请宽心为上。再者还请皇太妃带了如悦同去碧霄骖鸾殿。”
皇后看着惠风道:“你怎么累成了这个样子?婕妤身边人手可够?”
惠风忙说道:“奴婢不累。”顿了一顿,又说道:“还有柔雨、茜桃、娇杏她们。”
皇太妃留在花相居的意思本来很是坚定,然而听到如悦,立时便有些动摇。微微叹了口气,纤罗忙扶她起身,皇太妃向着内室深深地看了一眼,回头嘱咐惠风:“不论有什么事,定要派人先告诉我。”
皇上看着皇后说道:“你今日生辰,也回去吧。”说着环顾众人,兪氏忙上前说道:“皇上放心,我留在这里。”
皇上看着兪氏的神色中满是感激,点了点头,跟着皇太妃转身出去。皇上和皇后拥着皇太妃出去,众人也鱼贯跟在后面。内室里忽然有人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口中喊道:“皇太妃……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