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清和卫平都没有骑马,只是步行前往。行了约半里多路,便见前方人喊马嘶,大军正在扎营,埋锅造饭。大军之所以在此停留,倒不是因为文俶要接见董清,他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只是因为时值仲夏,烈日炎炎,队伍行到正午已是疲惫不堪。作为一名优秀的将军,文俶当然知道该怎么做。这时候最好的办法不是继续行军,而是适当地休息,避开最为炎热的这两个时辰。所谓休息,其实也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
尹成到了营中,自到其他地方去了,另有一队亲兵过来,给董清和卫平两个引路,其中一人叮嘱道:“大将军帐中,禁止喧哗,董大人还请轻声。”
在他眼中,卫平不过是个小孩子,倒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交待的。
被人无视,卫平也不生气,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临时扎下的营盘。因为马上还要赶路,除了中军那顶大帐外,其他将士并没有搭建帐篷,只是三五成群寻个阴凉处呆着。军营地上挖了许多大坑,塞进柴草,架上陶釜,正在做饭,一时炊烟四起。在他们身边,还不时有一列列手持长戈的士兵巡哨而过。只是和那些亲兵相比,大多数士兵的装束要简单得多,配备铁甲的只是极少数。
一路走,一路看。不移时,已经到中军大帐前。那名引路的亲兵返身说道:“董大人请在此稍候,容某前去通禀一声!”
显然,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大将军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候在帐外,卫平却好奇地打量着这顶中军大帐。这顶帐篷应该是牛皮缝制的,占地很大,里面容纳个百十号人应该不成问题。也不知道这次进去,能不能有幸见到文俶手下那些骁勇的将领们。
正寻思着,就听大帐里一声断喝:“传闻喜县令董清!”
董清慌忙正了正衣衫,道:“卫公子请!”
“董大人请!”卫平拱了拱手,退后半步,这才跟着董清进了大帐。
空荡荡的大帐内只有上首端坐着一员大将,此人虎背熊腰,双目炯炯,状甚威武。董清却是认得文俶的,赶紧上前见礼道:“下官闻喜县令拜见将军。”
文俶摆了摆手,道:“董大人免礼。不知董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董清再拜道:“县中父老闻将军凯旋,特备羊三十八头,酒二十担,以劳三军。”
这些犒赏三军的羊酒中,倒有一多半是卫平出的。但董清却巧妙地没有提及卫平的名字,这功劳自然要记在他的头上了。当然,卫平只为一睹文俶的风采,却也不会计较,权当是买了张门票而已。
沿途官府犒赏三军本是题中应有之义,文俶自然不会客气,点了点头,道:“如此,本帅就替儿郎们谢过董大人了。”
董清却一指卫平,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是卫公子,将军分给本县的奴婢,卫公子愿意一力承担!”
卫平不觉一愣,他只听那两个官媒婆说过要发卖什么奴婢,但自己从来没有表示过要买这些奴婢,却不知道董清此话由何而来。卫平的城府虽然不深,但也绝对不是表面上的懵懂少年,他并没有当面戳穿董清,而只是想静观其变。
其实,就算卫平当场戳穿董清的谎言,董清也早想好了措词,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那两个媒婆身上。两个媒婆只是下贱之人,又怎敢违背县令大人的意思,少不得要把责任担起来。媒婆靠的就是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到时候她们自有解释的办法。
文俶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董大人,不劳你费心,那些奴婢在长安就已发卖完了。”
这件事本来是文俶出征时路过闻喜县时口头上跟他之间的约定,现在奴婢发卖完毕,董清自然省去了许多麻烦,心头不由一喜。而且这样一来,他也为用拖上卫平这个小孩子。毕竟卫氏家族在河东的名头太大,万一惹恼了卫瑾,同样后患无穷。
卫平虽然不知道详情,却也觉出其中必有什么交易。而且看文俶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奴婢发卖完毕而感到高兴。想到这里,卫平忽然大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大声说道:“文将军,小子虽然不能从你这儿买走一个奴婢,但小子准备用来购买奴婢的五百两白银,愿意尽数交给将军,以慰劳将士们征战之苦!”
董清没想到卫平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捐出五百两,不由暗暗摇头。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任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