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郁律一行来到六壁城下,城上守军如临大敌,待辨明拓跋郁律的身份,上报给石弘定夺,石弘先是一愣,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军主帅会以身犯险来自己这里。但很快石弘就恶狠狠道:“让他们进城,既然他们想死,就一起给我陪葬吧!”
自联军抵达城下,石弘就已经不再抱有希望,就算刘乂牌大将章戎来救,石弘也知道自己始终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随时可以被人抛弃,经历多年磨难的石弘,心里已然起了变化。
一旁的将领劝道:“拓跋郁律那小贼如此大张旗鼓的入城,怕是要劝降主公,我军虽强壮,但族人太少,若那些异族人听信了拓跋郁律的如簧巧舌,恐会军心浮动,甚至出卖主公你。”
石弘听了,冷笑一声:“现在这个状态,战死和被出卖而死还有什么区别么?怎么都是死,我岂能连城都不敢让他进?他敢来,我就让他进;你们点齐两千铁甲护卫,只要我族人,其他人不要怕,到时候与那小贼说个明白,再乱箭射死,也算去我心头之恨!”
众将闻言,知道石弘已经是对战局不报希望,起了死志,但这些人都是石弘的族人,也是他的亲信,也早就有追随主公一起赴难的决心,他们也不再劝,直接点了两千纯羯人的护卫,随石弘一起去会拓跋郁律。
而城外的拓跋郁律自然不清楚石弘的这般想法,看着六壁城那稿约五丈的城墙,拓跋郁律甚至觉得就算不劝降石弘,大军直接攻城也能拿下这座小城。
很快,吊桥放下,如怪兽巨嘴般的城门被缓缓拉开。
拓跋郁律看着那黑漆漆的门洞,虽然看不清里边究竟有什么。但他还是感觉到后勃颈一阵凉风吹过,城内城外似乎被这一道城墙隔绝为两个不同的世界。
拓跋郁律忽然想起临行前,王烈告诉他此行他们只为明棋。暗中还有人保护、协助他们。
拓跋郁律虽然不复当日软弱胆怯,但能有更安全的保证,还是会更加坦然,走起路来也更有底气。
拓跋郁律一行快马驶入城门。城门关闭,巨大的撞击声仿佛在宣告将身后的世界彻底隔绝。
眼前,出现的是一群盔甲鲜明。怒目而视的羯胡兵马,刀枪剑戟,弓箭连弩,无不指向拓跋郁律等人。
那密密麻麻的锋锐在阳光下刺的拓跋郁律下意识的一眨眼,接着就听见一声怒喝:“拓跋家的小儿,你焉敢再来欺我!?”
石弘在亲卫的保护下,排众而出。手掌一直握着腰畔宝剑的剑柄。
这里边的世界果然与外边不同,死亡似乎就在眼前。
拓跋郁律却笑眯眯的拱手道:“石兄,你我都是名门之后,在襄国城也是旧相识,亦曾把酒言欢。今日我是来给你送一场大富贵的!”
石弘一听,怒极而笑:“放屁,拓跋小儿我知道你能言善辩,但今日你既然敢入我六壁城,就等着被碎尸万段吧,来人把他给我压下去,待开战时祭旗!”
几个石弘的亲卫一听立刻冲了过来。
这边拓跋蒙浑一见,怒吼一声拦在拓跋郁律身前,喝道:“谁敢伤吾主,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石弘脸色狰狞,犹豫了下,正要下令乱箭射死众人。
拓跋郁律这边忽然有人大声道:“伟大的阿胡拉?玛兹达在上,谁若在光明神身边放肆,必遭天谴。”
此言一出,刚刚还蠢蠢欲动的羯人士兵顿时如遭雷劈,愣在当场,这些人固然是石弘的族人亲信不假,但他们也都是虔诚的祆教信徒。
连石勒那等枭雄,每次出战前都要祈祷玛兹达大神的庇护,何况这些人。
就连石弘也是一愣,正待怒斥,旁边的将领却拉着石弘道:“主公,是祭祀,是圣庙的祭祀大人!”
语音颤抖,神色即紧张又欣喜,更有几分畏惧。
顺着那将领所指的方向望去,石弘才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袍子,头裹黑巾,高鼻深目的中年胡人正手举一块令牌,用胡语大声的念着:“圣火光明,神威如命,此令在前,玛兹达大神在上,你们还要继续亵渎么?”
一干羯人士兵和将领听了,大惊失色,连忙齐刷刷拜倒,对着那圣庙祭祀的方向,额头抵着大地,双手伸展手心朝上,意味接纳光明的洗礼。
这些人面向大地的脸上,几乎和开始那将领一般神色,紧张中带着欣喜,欣喜中带着畏惧,有些人甚至在想:“难道是我光明神在上,听到了我们的祈祷,派圣庙祭祀来解救我们了么?”
此刻,城门内,包围拓跋郁律等人人马跪倒了一地,到像是对拓跋郁律他们表示臣服一般。
拓跋郁律一看,心中大叫妙极,更对王烈的安排钦佩不已。
跪倒在地的人群中,只有一人还突兀的站在那里,正是石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