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方此刻却是脸色铁青,跪坐在地板上却如坐针毡一般,那少年黄旭却始终眼带清明,不断观察着几人。
而门旁熬药的,那个手拿蒲扇的男子依旧在煽风不停,动作始终如一,见卫雄他,却是憨厚一笑。
卫雄哪有心情对他笑,冷着脸和令狐艾拉扯着犹自不甘的拓跋郁律出门。
三人若要出门,从黄方跪坐的地板到门口有三四米的距离,必然经过这男子的身边。
卫雄走的很自然,拉扯着拓跋郁律,等到男子身边时,一直伏在拓跋郁律腰间的手掌却猛然抽出了随身携带的腰刀,然后一刀劈出。
这一刀挥出的极其突然,那男子虽然也算反应机敏,手掌一按地板,身下如安了弹簧一般,唰的向一侧蹿出,但还是没有躲闪过刀锋所及,拿着蒲扇的右手被直接斩下。
那男子惨叫一声,差点疼昏过去,捂着断臂处,妄想止住鲜血,但动脉被斩断,鲜血如泉涌,没有旁人相帮哪里能止得住。
随着那男子惨叫声的响起,卫雄毫不犹豫,直接纵身越过那捂着断臂翻滚不停的男子,踏上厅堂的地板,几个箭步就蹿进了卧室内。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断定对方有假后,竟然是直接举刀杀人,先下手为强。
更是不顾个人安危,独闯内室擒贼。
卫雄从斩断那熬药男子的手臂,到进入内室之间所花费的时间,不过是一两息之间,可见其动作之快。
此刻,卧室内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卫雄刀光如电,劈砍而来。
室内有数人,其中两人立刻撇***边人,抽出兵器迎向卫雄。
卫雄冷笑一声,长刀挥舞,丝毫不惧。
令狐艾和拓跋郁律跟随王烈已久,又经过刚刚的刺杀,身上多少也都有了些战斗的意识,尤其是拓跋郁律,本就是草原的雄鹰,虽然性格柔弱了些,但厮杀那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惯性,一见卫雄动手,立刻就从惊愕状态中惊醒,也不问原因,提着自己的弯刀,紧跟着卫雄冲了进去。
令狐艾愣了一下,却是拿着一把文士常用的宝剑,先是快步走到那哀号翻滚的断臂男子身旁,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脑袋上,那男子本就失血过多,正处于挣扎的状态,若不是伤口疼痛,早就晕了过去。
此刻,被令狐艾这一脚直接踢在脖颈处,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一旁那个带路的大夫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景象,双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然后,令狐艾一脚踹开外屋屋门:“来人,抓贼人!”
屋外的侍卫已经听见了开始那声此刻的惨叫,从惨叫到现在过去不过几息的时间,正准本破门而入,见令狐艾呼喊,立刻毫不犹豫冲了进来。
令狐艾翻身将长剑指向那跪坐的黄氏父子:“你们不要动,这家伙是谁?”
那个中年男子黄方神色已经不复平淡,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到是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脱口道:“他们是坏人,用祖父和二叔威胁我们,大叔您快去杀了他们……”
令狐艾这时候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卫雄一定是在那熬药的中年男子身上出了什么不同,到底是行事狠辣的鲜卑辅相,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也不怕自己判断错、杀错人?
他刚刚也一直在观察那熬药的男子,但他并没有发现男子有什么特别,他奇怪的是,他们几人来的时候,这屋子里明明一点灯火都没有,直到敲门后才亮起烛火。
但那男子所熬之药翻滚不停,明显已经熬制超过半个时辰,难道这些人是摸黑熬药不成?要知道熬制药草可不比其他,火候差一点都可能让药效尽失。
所以,令狐艾才觉得奇怪,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也不好为这个原因就让拓跋郁律下令杀人,但没想到为卫雄却比他要有决断的多,发觉不对,却是直接动手,连他们都不曾相告。
屋外的侍卫听的令狐艾叫喊,立刻冲进屋子里,有些机警的则直接冲进内室。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室内战斗很快平息。这时候,屋子里边的打斗声已经停止,一阵浓厚的血腥味道传出。
令狐艾多少有些明白,这药定是为受伤的贼人所熬,而且放在门口,未必没有用药香掩盖血腥气味的原因。
又过了一会,一个和那个端坐的中年男子相貌差不了多少的中年人和一个中年妇人,一起搀扶一个须发洁白的老者走出了卧室。
而卫雄则和拓跋郁律一人提着一个身穿常服的男子,走了出来。
“这些刺客,竟然藏在了这里。”拓跋郁律有些兴奋道。
能手刃这些家伙,让这位年轻可汗心里的郁闷减轻了不少。
卫雄出门后却先对令狐艾解释了一句:“那少年黄旭一直在对我们使眼色,向那熬药的汉子,我就留了心,见那汉子执扇的手指粗壮异于常人,尤其是食指,若不是常年拉弓射箭,断不会如此,所以我才先动手,以免再生祸患。”
令狐艾有些结巴:“你,你就不怕杀错人?”
“杀死几个人算什么?恩伯已去,阿烈若再有意外,我定杀光所有可疑之徒,让他们来陪葬。”
语气之森冷,让令狐艾打了个冷战,暗道:“这家伙发起狠来,却不比小郎君差多少。”
“世远,刺客身上可有解药?”令狐艾想起一个最主要的问题。
卫雄苦笑道:“没有,我已经仔细搜过,而且神医的家人说,这些家伙也是因为被自己的毒箭划伤,没有解药才来寻神医医治的。”
令狐艾一听,眼珠一转:“能知道这位隐居神医的名号,这几个刺客中最少是有本地之人!”
卫雄眼中一寒:“这个我晓得,今夜所有可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这一刻,那个狠辣无比的卫雄才显露了对敌无情的本色。
两人简单交流完毕,向那正拥抱在一起,庆幸逃过一劫的神医一家。
“多谢几位相救!”那须发洁白的老者却和两个中年男子和那少年一起拱手。
老者的口音有些奇怪,虽然听起来是官话,但多少有些生硬。
“这就是家父黄……黄弥,这个是我小弟黄童,这是拙荆许嫦,这是犬子黄旭,我等一家大小都是几位所救,黄某***。”那个开始端坐的男子黄方忙介绍。
拓跋郁律和卫雄连忙一起拱手:“恳请黄神医出诊救命!”
那黄神医仔细着两人的表情,半响才点点头,用生硬的语气道:“救命?好吧,你们救了老汉一家大小五口的性命,这份情老朽是要还的。”
那个神情木讷的男子黄方却道:“爹,您老不是说……”
老者却摆手打断他的话:“规矩是规矩,但规矩是人定的,人家救了我们的命,我们还不该去救人家的命么?你这迂腐子,一直没有长进,就是脑子太木讷了!你要能有旭儿一半灵巧就好了。”
说完却是爱怜的摸了摸自己小孙子的脑袋。
这老神医家中人丁不旺,他这一代生下了四个子嗣,前两个如今都先他而去,如今传至这孙子一带,更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还是他父亲黄方四十余岁才得下的幼子,因此却疼爱非常。
那少年也的确当的上心机灵巧的评价,从开始的接人待物,到后边面对血光还能镇定回答问题,以十四岁的年纪能有如此心智,却是十分难得。
卫雄见着神医黄弥如此疼爱自己的孙子,心下一动,却是掏出一块玉佩:“你叫小旭?你很好,今天多亏你给我打眼色,我才发现那人的不对之处,这块玉佩是我叔父传给我的,现在我把他送给你,将来你若有事,可来找我,我一定努力帮你。”
卫雄却是想要先和这神医一家搞好关系,一会他们救治起王烈才能尽心尽力。
为了王烈的安危,他也算下足了本钱。
当日他叔父给他这玉佩虽然未说有何用,但光材质和雕工就非俗物,卫雄今日拿出,也是有些心疼的。
老者却细细着卫雄,忽然长叹一声:“这位小兄弟莫非是德元公的子嗣?”
卫雄忙道:“那是家叔,但我叔叔无后,我如其子一样,长者莫非是家叔旧识?”
老者点点头,却不多言,示意少年将玉佩还给卫雄:“这玉佩还是辅相自己留着吧,我既然答应随你去,就自会尽心救治病人。”
然后叫儿子黄方收拾好药箱,也不带他人,只带上自己的孙子一起坐车跟随拓跋郁律等人去出诊。
拓跋郁律见黄弥神医肯出诊,心下大喜,立刻让手下召集人马,先行清街开路,免得再生意外,同时特意当着黄弥的面,要手下派出兵马,驻扎在他家周围,保护他的两个儿子和儿媳,防止有什么刺客的同伙再来报复,以表明自己真诚的态度。
卫雄此刻心中充满疑惑,但却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间,又仔细打量老者,有几分面善,但却真的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只好把疑问憋在了心里。
只要这神医真的能救王烈,那么卫雄不介意拜倒再行一次晚辈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