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上,身穿红黑筩袖铠的晋军步军,长枪如林,弓弩闪亮。
王烈再次怒吼:“降者不杀! 不降者,杀——”
那些晋军步军再次在令狐艾的下齐齐呐喊:“杀——”
剩下的五、六百名跟随拓跋出连而来的鲜卑骑士,眼见主将尸身挂在王烈长枪之上,王烈和一干手下如此凶猛,如鬼神一般,被这连番呼喝震骇的失去了抵抗的勇气,扔掉武器,跪倒在地。
晋军队伍中着这一切的祆教祭司穆萨和,却是喃喃自语:“若这等强军能去西域助我高昌,鄯善再不敢犯我国土啊。”
心下更是对未来王烈能对他的帮助,多了几分期待。同时,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催促高昌国内,把王烈需要的粮草和肥羊都准备好,不要恼怒了他们,耽误大事。
眼四周突然冒出的晋军,安静的在战场外的铁弗部骑士都是面色大变,他们竟然没有发现外围还埋伏着这样一支军队,着那闪闪发光的弩箭,这些步军竟然都配备了连弩。
如果刚才他们稍微有异动,怕是要一起被万箭穿心而死吧?
想及这点,铁弗刹磐石一般的面孔上也是微微色变。
战斗一结束,铁弗刹立刻率领人马,刀枪弓箭全部收了回去,步行着来到拓跋郁律面前,这在他们匈奴铁弗部里的含义就是向强者的拜服。
而眼拓跋郁律和王烈下马,铁弗刹这才恭敬的走了上来:“铁弗刹拜见可汗大人!”
拓跋郁律着铁弗刹,笑道:“我算什么可汗,我手下的人马还没有普根大哥的十分之一。”
铁弗刹知道拓跋郁律是故意这样说,忙道:“草原上的羔羊最多,数以百万,但他们却抵挡不住任何一只饿狼的侵袭。”
然后了拓跋郁律一眼,见他神色不变,遂狠心道:“而且,从这一刻起,铁弗部骑士将听从可汗您的调遣!”
拓跋郁律闻言,也微微错愕,王烈刚刚告诉他铁弗刹一定会来找他效忠,他也认为可能会这样,否则铁弗刹今日不会如此表现。
但却没想到这么快?
拓跋郁律整顿了下思绪:“铁弗刹,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来我白山部,而且你不是一直跟随我伯父么?”
铁弗刹一听拓跋郁律问起这件事情,忙道:“我部落实在无粮过冬,特来白山借粮,这件事情上我绝对没有像侵占白山部的意思;至于为什么无粮度冬,因为猗卢大人他听信谗言,早已经不信任我们铁弗的骑士,所以将他们丢给了拓跋普根,而拓跋普根又当我们如外人,所以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现在才真的是无根的野草,四处游荡,都是我这当首领的愧对他们……”
说完,向自己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众人也是眼含不甘和难过,见首领如此自责,却是一起跪倒。
“好,铁弗刹将军,只要你以后真心待我,那么你铁弗部就是我白山部永远的兄弟,粮草,我给你,因为我现在视你如兄弟。”拓跋郁律拍了拍铁弗刹的肩膀,以他一米七十多的身高拍将近一米九的铁弗刹,却如一个孩童去安慰成人一般。
但这一刻,却没有人觉得可笑,因为拓跋郁律已经用他的表现赢得了众人的尊重。
有情有义,敢于上阵,而且比那些现任的可汗起来更加懂礼法、尊道义,那么这样一个人物,大家又有什么理由去嘲笑呢?
王烈点点头,也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他并不怕拓跋郁律强大起来,他王烈需要的是一个坚强的盟友,而不是一个软弱的手下。
就算将来拓跋郁律成为他的手下,他也要让拓跋郁律变的更强。
从来就没有可以欺骗到底的盟友,你把别人当傻子一样欺骗对待的时候,早晚有人一日会被这自己的朋友狠狠的咬上一口。
对待敌人要无情要一踩到底,但对待兄弟、朋友却一定要真要帮扶一世。
眼见河对岸拓跋出连的人马,不过两刻就被击溃,拓跋出连本人也去见了死神。
大黑河对岸的拓跋郭落等人虽然得胆战心惊,但当他们见一脸灿烂笑容的拓跋郁律出现在人群中的时候,部落中的人马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在拓跋郭落的带领下,人们开始大声叫喊拓跋郁律的名字,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拓跋郁律刚刚在战场上也砍杀了几个敌人,而且王烈和冉瞻保护的他极好,没让他受到什么伤害,此刻手提滴血的弯刀,身上也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不断挥手和部落的人马致意,却也有了几分统帅的英雄气概。
王烈一见这情况,笑道:“郁律,你蛮受他们欢迎的啊。”
拓跋郁律一仰头:“那是,我和他们很多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当然,全靠阿烈你保护的好。”
这边,拓跋郭落他们搬出早就准备好的木板和原木,搭建好一个简易的桥梁,一干人渡河来到王烈他们身边。
分别多年后,再到自己熟悉的儿时伙伴,拓跋郁律双目立刻湿润起来:“郭落,你们可好!”
拓跋郭落也是面现激动,喃喃道:“感谢草原的神明,把我们的可汗送回到我们身边!”
说完,拓跋郭落带领众人一起拜倒。
拓跋郁律忙扶起他们,大声道:“诸位,我拓跋郁律回来了!而且,这次我回来就不走了,我一定要带领大家一起恢复我祖上的荣光。”
“拜见可汗!”众人闻言,再次拜倒,有一些情绪激动的,更是不断垂泪。
安抚好众人,拓跋郁律又走到一位被护在中间的老者身前:“费竹真,您一向可好?我那可怜母亲最忠实的追随者,您的孩子回来了,您还愿意帮助我么?”
眼前的老人是拓跋弗身边中对拓跋郁律最好的一位长者,也是白山部年纪最长、最有威望的人,拓跋郁律那位来自汉人的母亲就是他从中原救回来的。
那可怜的汉人女子,后来被拓跋弗相中,做了可敦(可汗之妻)。
而自从那女子死后,除了儿时的伙伴,很多人都先后离拓跋郁律而去。但老者却始终如他的指路人一般,对拓跋郁律不离不弃。
此刻,眼见拓跋郁律长的更高更壮,而且神色间也多了几分以前不曾有过的坚挺的气息,老者欣慰的点点头。
然后伸出颤抖的双手,摸着拓跋郁律的头,慈爱道:“我们的小郁律已经长大了,你会成为比你父兄更伟大的汗王的!”
说完,向王烈等人:“这位就是你的阿干吧?羊青说过,你会有贵人相助的,这个如金刚一般的少年,会是你的好兄弟,也会帮我们部落重新兴旺。这位远来的贵人,请您一定要保护好郁律,把他当做您的兄弟。”
说完,却是跪倒在两人身前。
王烈忙也半跪在地,如此可敬长者的大礼,他可不能承受。
“费竹真,您快起来,今后您就是我拓跋郁律的义父,我此生将以父之礼待您。您千万别再如此了。费竹真,您怎么了?”
拓跋郁律想要拉起老者,老者却一动不动。
王烈觉出不对,探手一试,片刻沉声道:“老人家去了。”
“费竹真,义父!”拓跋郁律悲号一声,声如狼嚎——
他跪倒在老人面前,老人的尸首与他相对而跪,拓跋郁律抱着老者,泪如雨下。
“郁律,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回来,就算没了这把老骨头我也要着你成长啊……”
当年,自己孤身离开草原时,老者谆谆话语犹在耳边。
到了襄国城,他为了保存自己,故意纵情声色,老者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对他失望,反而来信劝慰他要注意保护自己,却只字不会斥责他什么。
如今,当他终于下定决心回到草原的时候,一个最关心自己的人却这样离开了。
“为什么?”拓跋郁律仰天吼叫。
这一刻,他却觉得天道如此不公。
众人皆默默无语,而白山部的人已经是哭成一片。
王烈俯身抓住拓跋郁律有些羸弱的肩膀:“没有为什么,他是用最后一口气,撑着到你回来的这一日。所以,这个世界,你别问为什么,现在开始,如果你觉得难过,就更应该该为他好好活着!”
拓跋郁律抬眼向这个少年,十月的风带着云朵从他头顶飞掠而过,王烈站起身,对着他伸出手、清澈的目光注视着他,拓跋郁律犹豫了下,也伸出自己的手,被王烈拉起。
“普根哥哥,你不会抛弃我,对么?”
“普根哥哥,你为什么欺骗我?”
曾经的背叛,让拓跋郁律的心一直很痛,甚至变得越来越多疑,于是他用夸张的演戏一样的方式来掩藏自己的真心。
但这一刻,面对老者拓跋费竹真临死前的嘱托,面对少年王烈那清澈的目光,拓跋郁律心底某些沉睡已久的东西被狠狠的拨动了。
这一下很疼,但却很畅快,至少比那似欢乐,实则虚伪的微笑要好的多。
“这是王烈王将军,你们未来的统帅。”
面对注视着自己,一脸期待的族人,拓跋郁律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