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冷血无情刀
月华如洗,天地间恍若白昼一般明亮。
“今晚的月亮好大,光明神在天上望着我们这些子民么?”吴豫着天上的明月,喃喃自语着。
这样的月色,他只在草原上为汉人权贵牧马的时候才到过一次。
那时候,吴豫还不是吴豫,大家都唤他做草廉,因为他是在母亲放羊的时候生产下来,一出生就落在草地上,那细长的草叶包围着他,让他弱小的身躯没有跌伤。
对于连自己的姓氏都没有的羯族杂户,草廉这样一个名字已经足以代表他的身份。
那个月光晃晃的夜晚,十几岁的草廉躺在毡房顶上,浑身都笼罩在草原的月色里,他的祖父,那个年迈的羯族老人告诉过他:太阳代表的是光明神威严,月亮则代表光明神的慈悲。
面对着慈悲的明月,少年的草廉悄悄祈祷:“光明神在上,希望有一日我能脱离这‘厮养’杂户的贱籍,能和那些汉人少年一般进入城里,穿上新衣,进入学堂,住上不透风的房子……”
月光愈发的明亮起来,年少的草廉仿佛被在这温柔的月色里实现了一切的理想。
但一阵似一阵的狼嚎打破了草廉的幻想,月夜似乎让草原上狼群出现了暴动,往常不过是十几只的狼群,竟然呼啸聚集起数百只,开始围攻他们部落的马匹和绵羊。
这些马匹和绵羊可是要上交给汉人大官的供奉,牧民们拼死抵抗。
尽管这些胡人都是天生的骑兵,可面对如此数量的狼群,不过百人的他们却显得那样无力。惨白的月光下,饿狼亮着獠牙扑进羊圈,杀死他们的牛羊,撕裂着他们的希望。
天亮后,羊群死伤大半,族人也战死数十人。
当日,草廉开始是瑟瑟发抖的躲在毡房顶上,但当他见自己祖父,那个唯一的亲人遭遇危险的时候,草廉如中风魔,从帐篷上跃下,双手抓住一条饿狼,生生撕成两半。
那一刻,他的族人甚至把他当成了天神。
而随后的几个月,驱使他们牧马养羊的大晋官军派兵前来收税收羊,却不管那个月夜曾经发生的惨案,所有交不够牛羊的部落的三十岁以下的男性都被抓走,卖给了中原的权贵当奴隶。草廉就在其中。
草廉要想反抗,却被自己的祖父拉住,老人告诉他:“你现在还小,能离开这里去中原并不是坏事情,你一定要努力改变我们羯人被欺辱的现实。”
说完草廉就被官军扯走,从此再也没有在那个老人的生命当中出现过。
仇恨,就这样播种在了草廉的心里。
这个那时候连自己姓氏都不曾拥有的胡人少年暗自发誓:“草廉,总有一日,你要踩在这些曾经欺辱你父辈的‘汉妇儿’头顶,为族人复仇。”
后来,这个名为草廉的胡人遇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那个王者——石勒。
草廉跟随石勒起兵,石勒问他:“草廉,你可有姓名。”
草廉摇头,一个卑贱的奴隶怎么可能拥有自己的名字。
石勒道:“那好,我你沉默寡言,今后就叫吴豫吧。”
至此,草廉成为吴豫,那个曾经躺在草原上幻想的少年,如今早已经成为了手中沾满汉人鲜血的刽子手。
而如今,距离吴豫发下那一句誓言,也已经过去二十余年,如今,三十几岁的吴豫已经是石勒手下的镇东将军,领襄国城督军之职,这次却是主动请命,带一军的人马,乔装成西晋并州刺史刘琨手下的拓跋鲜卑士兵,前来突袭王浚的幽州常山郡。
这一路下来,只要遇到汉人,哪怕只是一个山民,吴豫都会命令手下将其射杀,他喜欢到那些汉人在羯族勇士弓弦下颤抖哀号的场景,就仿佛当日那汉人的官兵高举起环首刀,砍在自己毫无反抗之力的父辈身上一般。
仇恨,就要用鲜血来偿还。
但这一路的砍杀并没有满足吴豫的**,反而进一步激起了他体内残暴的因子,他渴望尽快赶到常山郡,冲进一个个汉人建设的繁华村镇,肆意砍杀劫掠。
刀锋入骨,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那个怀着幻想的少年草廉还活在他最隐秘的心底。
可是,既然少年的草廉,没能以一个人的身份进入汉人的城池,那么就让成年的吴豫,以一只恶狼的身份冲进城池吧。
随着这朗朗月色,吴豫的嘴角划过一丝微笑。
着朗朗的月色,应化的嘴角划过一丝微笑。
应化,大晋治下并州人氏,曾为乞活军旧部,后随冉瞻流落到幽州鸡鸣寨,为王烈所收容,成为狂澜军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