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安着自己主公脸上的笑意,一直跟随石勒左右的他,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主公现在正在愤怒的。
是啊,谁能想到,在石勒和王浚两军交战,幽州后方空虚的时候,呼延莫和五百名石勒的精骑亲卫,竟然会被莫名而来的敌人全歼在荒郊野外,这简直是十八骑的耻辱,是石勒主公的耻辱。
石勒可以不在乎这暗中对手的强大,但却不能容忍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对他的尊严进行挑战。
“主公,某愿亲率人马再去章武,相信那些人不会走远;如果真是那彰武县所为,某一定屠灭他全境人马来见主公。”夔安一拱手。
石勒摆摆手:“不走远?不走远难道等我石勒亲自带兵去征讨么?至于那彰武县的狗官,我不信他有这么大本事了,一定是有别人。”
石勒冷笑一声,又道:“去把张先生请来,我有事情问他。”
“是。”夔安放下酒杯,慢慢退下,心里却有一丝难过。
张宾,那个汉人,那个本是晋人的汉人,汉人可是被石勒称之为奴仆下才的东西,如今那人却已经是参军都尉,领记室,官衔仅次于他的司马之职,而专居中总事的实权,更是分取了他夔安大半的权利,甚至隐隐有钳制他的感觉。
一个汉人的地位竟然已经在自己这些跟随主公骑兵的十八健儿之上,这是为什么?
夔安有头脑,但并不等于他有气度,作为纯正的羯族胡人,他和石勒一样对汉人万分仇恨,但又没有石勒那般的王者胸怀,难免会嫉恨张宾这样的后来者。
两族的矛盾本来就不可调谐,就算张宾忍让、石勒压制,但在军中,汉人和胡人间的关系却始终暗流涌动。
夔安真的不理解,石勒为什么对大多数汉人都那么残酷无情,却偏偏要信任张宾,甚至还按照张宾的建议成立了一个什么“火鹤营”,说是为了更好的深入敌后。
就说那年初趁石勒征讨幽州,叛逃的冉瞻,若不是张宾进言,以夔安为首的胡人早就想除掉这样一个祖辈上杀害他们胡人无数的祸害,可是自己的主公偏偏听信张宾,说什么要千金买骨,要让天下英雄见识到石勒大王的宽厚。
就算冉瞻叛逃后,张宾还振振有词:“蜀汉诸葛尚能七擒七纵蛮王孟获,最终平定南蛮之地,石勒主公当有此胸怀。”
这些话在夔安来,都是狡辩掩饰,但石勒主公却偏偏相信。
而且,火鹤营那般人马的装备、待遇甚至高出普通胡人骑士许多,夔安也承认,那些汉人的功夫比胡人还胡人。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夔安才更对张宾为首的汉臣势力更起提防,对方有计谋有实权也就罢了,若还掌握住这样一个强大的军力,未来该如何控制?
但夔安不是意气用事的家伙,尽管不理解,却依然忠心执行石勒的命令,否则石勒也不会如此重用他。
夔安来到张宾的住所,张宾似乎早有准备,已经穿戴好常服,跪坐在厅堂里。
夔安心下一愣,暗叹这张宾不愧被人称为先知先觉,面色却是微笑如春花:“张大人,主公有请,对了,主公现在正在气头上,大人一定要小心一些。”
张宾起身清咳几声,他现在的身体并不好,长时间的操劳、殚心竭虑,让这个五十岁的老人迅速的衰老着。
对于夔安这种免费的提醒,张宾却是微微颔首,随手拿起身旁一副竹简,随夔安上车往石勒的宫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