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功已先一步踏出，将韩湘搀扶起来，缓慢走近了三长老与晏颖落座的一侧。

韩湘不无可惜，方才那种空灵的感觉好不恣意，但他却不过一时便无力为继，心中不禁暗叹自己功力薄弱。

他低声向三长老抱拳道：“弟子功力微末，御风腾空不能久远，真是献丑。”

三长老自知心中的猜疑无有凭据，反倒是韩湘的天资让他心中爱才之意强盛。当下哈哈朗笑几声，开口道：“什么献丑，较之你众多师兄你已强的太多了。即便是大教天子你也丝毫不差，何来献丑之说？”

常功忙拍手接口道：“是啊是啊，大师兄刚入门的时候，可是三年才能腾云的…”

三长老本就对常功有微词，现下听闻他说大师兄，更是气从心起。转头冷哼了一声，厉声道：“那你又是多久才能腾云的？”

常功老脸一红，肥厚的嘴唇上下打动却再不敢言语。只得很低下头颅，颤颤巍巍不敢直视三长老。

韩湘忽觉好笑，边上的晏颖也是脸畔淡漠渐消，嘴角微起弧度。

三长老再次转过头对韩湘道：“你虽这般天资，但绝不可骄傲自满。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纵使大教天子也总有弱于别人之处。你定要精心修行才是，莫使你这一身绝佳的根骨荒废了。”

韩湘自然明白这些。

他本在三寸界中有连番际遇，更已是绝强者之境。即便是没有骆岐神识加身也能与巨龙同战三寸墨兵，但那时脑海中却不禁浮现了一个墨衣人影。

他手中黑紫长剑轻吟，流散的气息让韩湘总觉自己仍旧微末。

而在阴阳迷宫时，韩湘再次见到宁无锋。虽不知他功力如何，但隐隐能感受到他一身的气势显然更加强悍了。较之身侧重伤衰败的帝俊，也不遑多让。

韩湘细算，宁无锋不过大了自己十许岁。

心中不禁长叹：“只不知自己十年后，能否有他那般傲视天地，睥睨群雄的气势。”

想到这里，他的双拳不觉紧握，暗想：“我定要加紧努力，光复圣教，不负帝俊所托。更要再入三寸界，寻找柳弟，寻找赤老，还有她…”

他这一番神色流散，落在了三长老的眼中却已变化。让这个一生沉迷道法的老人不禁想到韩湘之前曾言被仇家杀害亲人的身世。

三长老忙宽慰出声道：“湘儿你可莫要被仇恨掩埋了心神。要知你现在已入仙道，若是修行有成，便寿元强于凡人不知几何。况且山中无岁月，到那时你的灭族仇家都早已死去多时，恩怨也自消散在了天地之中，莫要因此而坏了自己的道心。”

韩湘先是错愕，随即又想到自己拜师时曾说是被仇家追杀的大家子弟。当下也明了三长老的言语，心中忽觉温暖。

这近几日的关切强过与在三寸界中半生所有，先是晏无华，再有常功，又是晏颖指点，在则掌门真人的慈目。现下这三长老的关切之语不由让他想起了赤面，想起了帝俊，想起了授字先生，更想起了那个抚养自己的顾奶奶…

韩湘看着三长老也似看着长辈一般，眼神清澈，又有温暖流散，让三长老更是坚定了韩湘不是外教的奸细。

此时艳阳渐垂，黄昏将起，白鹤飞行较之弑帝鳄更快不知几何。但接连飞行半日，竟仍是一片荒山，便是城郭乡镇都少见。

韩湘问三长老道：“长老，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师父他们在哪里等我们？”

三长老看着远处荒山，青黄带碧，有悠悠白云穿梭，留下山尖隐没其中。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的担忧也再次浮现，低声道：“大师姐率领一众门人将那恶僧围困在扬域西方的无法城中。”

韩湘点头，料想这半日飞行也多少行过了数千里。按掌门说法，那妖僧在扬域霍乱，那这扬域之大，岂不是几近三寸界中的中州全境？

“但有闲暇的时候，定要细细翻看那三本书籍才是，也好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三长老遥指着前方夕阳渐垂的地方，接着道：“那片遮挡了太阳的高山便是无法峰，越过其后，便是无法城了。约莫还有八九百里的路程，按着仙鹤的脚力，不过三两个时辰罢了。”

韩湘循声望去，只见夕阳艳红，天边云霞满布，染红了大地如浇血。更有夜鸟渐起，叽喳有声。

而极西的远处，隐约可见正有一个孤绝高峰独立，山半红霞悠然而过，其上山峰截然天半。

韩湘目极而望，看着那无法峰的模糊影子，忽然想到了三寸界中的南际山。

“按照小七的说法，应当是小南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