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此次东都风暴,齐王还是有野心的,白发贼与齐王之间也是有某种“默契”的,只是形势变化太快,齐王悬崖勒马,突然就放弃了,而白发贼更是早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中枢高层对此持漠然态度,对齐王和白发贼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两者实力太弱,尤其白发贼,蝼蚁般的存在,抬抬脚就碾碎了。
然而,段达突然提到白发贼,却让封德彝蓦然产生了某种不详联想。或许这个白发贼并没有想像的不堪,而齐王亦不会坐以待毙,或许就有了某种新的求生手段。
“某在本月中,零零碎碎接到一些由武安、襄国和赵郡等地传来的零碎消息,说太行贼活动频繁,有北上之迹象。初始某不以为意,直到高阳出事,许华说叛贼来自滱水以西,来自博陵方向,某才意识到,之前接到太行贼北上的零碎消息,不但是真的,而且可能是有预谋的。”
封德彝的神情顿时“精彩”了,心底更是不由自主地涌出一股喜悦之情。或许,段达透漏出来的这个机密,将成为挽救自己政治生命的重要契机。
段达最后一句话蕴含深意,给人以丰富联想,但说白了就是他怀疑攻打高阳宫的是白发贼,背后推手则是河北人,正是因为河北人的“保护”才让白发贼潜藏身形,悄无声息地攻陷了高阳宫,在圣主和行宫刚刚抵达涿郡之际,给了圣主和中枢一个重重的大巴掌。
然而,段达无凭无据,无论如何也不敢冒着得罪河北豪门世家的危险,公开指责河北人居心叵测,所以他最多也就用了“预谋”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已经够份量,够严重了,可以让封德彝做出无数种推测了。
段达不再说话,闭紧了嘴巴。能说的他都说了,虽然除了最后透露的看上去无关紧要的讯息外,其他讯息对封德彝来说都不是秘密,都是中枢已知的消息,但关键是段达把它们“巧妙”地联系到了一起,而联系到一起后所产生的各种推演,其中就蕴含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至于说何种秘密,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全凭推演者的智慧了。
齐王北上?白发贼北上?来护儿和齐王之间的政治交换?河北人有预谋的帮助藏匿白发贼?攻打高阳宫?有针对性的“打击”圣主和中枢?
封德彝在中央最高决策机构重要领导人的位置上整整坐了十八年,从先帝到圣主,历经风雨而不倒,这是个什么概念?在官场上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其政治智慧之高、政治经验之丰富、政治手腕之超绝可想而知。
瞬息之间,封德彝就整理出了一个清晰的脉络。“主干”是齐王争储。“支杆”是争储的策略,无非两个,一个是与圣主对着干,推翻圣主,一个是臣服于圣主,重新赢得圣主的信任,而后者显然具备极强操作性。然后就是“枝桠”,就是具体的操作办法,就是依据“天时地利人和”来制定实施计策。目前东都局势完全不利于齐王,但南北紧张关系以及可以预见的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南北大战,却非常有利于齐王,当然了,前提是齐王必须有主动戍边、自我流放的意愿,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假如齐王愿意在政治上自我流放,愿意放弃眼前的政治利益来换取北上戍边、建功立业的机会,那么齐王北上、白发贼北上、来护儿和齐王之间的政治交换、河北人有预谋的帮助藏匿白发贼,便能找到经得起推敲的理由。而白发贼攻打高阳宫,不过就是给齐王找一个北上剿贼、北上戍边的理由而已,此举看上去很幼稚,却很实用。
那么,如果圣主和中枢洞察到了齐王新的争储之策,是个什么态度?
现在圣主和中枢深陷困境,内忧外患一起爆发,腹背受敌,焦头烂额,根本就顾及不到齐王这个小小的争储“阴谋”,相反,从当前中外大势来说,尤其正在急骤恶化的南北关系来说,齐王北上戍边反而是一件好事,团结一起可以团结的力量,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一定程度上可以给圣主和中枢以帮助,对此圣主和中枢应该乐见其成,持积极态度。
圣主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发动第三次东征,最需要的就是缓和南北关系,推迟南北大战,当然了,如果南北大战爆发,那就一定要赢得这场战争,无论如何不能再输了,输不起了。
想圣主之所想,急圣主之所急,投圣主之所好,这就是封德彝的自我拯救之策,而现在他非常及时地发现了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契机。
当然,这一推演也许是错误的,但封德彝根本不在乎对错,齐王怎么想的与他无关,他只要想办法影响甚至说服圣主和中枢,让齐王按照他的这一思路走下去就行。
他拯救的是自己,而不是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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