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甚多。”韦福嗣也不隐瞒,把自己在东都战场上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详细告之。
“渑池决战如果依照白发之策,卫文升必定全军覆没,杨玄感必能以最小代价获得最大战果,甚至现在他已经兵临潼关了,但是,杨玄感太过自信,决战尚未结束,就开始调兵遣将围杀白发,结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卫文升绝地反击,杀了杨玄挺,全歼了杨玄感一部主力,胜券在握的决战最终功亏一篑,卫文升突围而走,白发连夜撤离,杨玄感既未能全歼对手,又失去了最强盟友,还惨遭重创,大好局面被他一念之差彻底葬送。”
韦福嗣望着神色阴晴不定的齐王,正色说道,“大王还记得在齐郡之时,白发便成功预测到了这场兵变,并预测这场兵变将以失败而告终。从目前局势来看,白发的预测是正确的,杨玄感很快就要败亡,而他的过快败亡,不但影响到了白发的北上转战,也影响到了大王的发展大计。不出意外的话,大王即便要自我流放,要北上戍边,恐怕也是困难重重,最终极有可能演变成真正的流放。”
此言一出,齐王脸色大变,吃惊地问道,“真正的流放?难道要剥夺孤的一切,把孤打入地狱?”
“对于大王来说,所谓真正的流放,就是权力受到最大程度地限制。”韦福嗣叹道,“在我们的谋划中,如果大王能够总揆北疆军政,能够成为北疆之王,便能在最短时间内据北疆而称霸,而这正是我们试图利用这场兵变要攫取的最大利益,但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杨玄感能够西进关中,能够把这场兵变延续到今年冬天,而国内局势的持续恶化,必然给圣主和中枢以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国力可能因此而陷入崩溃之绝境,如此必然会影响到南北关系,影响到边疆镇戍,圣主和中枢迫于无奈之下只能向大王妥协让步。反之,大王就很被动,圣主和中枢就算答应了大王的要求,也会限制大王的权力,这对大王的发展十分不利。”
齐王的心情霎那间跌入低谷。刚才他还为是否返京而挣扎,现在不要说返京了,就连北上戍边都难以如愿,北上戍边都有可能变成真正的流放,而真正的流放对齐王来说就是一场灾难,试想如果齐王被贬黜为一个长城烽燧的戍卒,他还有多大的希望东山再起?
面对现实,齐王不得不抛弃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诚如韦福嗣所说,如果杨玄感杀进了关中,这场兵变还要持续下去,形势当然对齐王有利,反之,就不是有利,而是有害了,腾出手来的圣主和中枢很快就会在政治上清算所有对手和潜在的对手,而齐王就是对手,对手都在清算之列,齐王的命运可想而知。当初白发之所以积极要求兵进东都,目的就是要帮助杨玄感杀进关中,从而给齐王赢得“攫利”的最好局面,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时运不济,杨玄感还是转瞬即败,如此齐王就把自己置于死地,形势瞬间逆转,徒呼奈何。
“计将何出?”齐王面色苍白,惶恐问道。
现在他知道韦福嗣为何日夜兼程飞驰而来了,没办法,如果再迟一点,如果自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宇文述,结果必然更被动,甚至连死里逃生的机会都没了。好在自己优柔寡断,迟迟拿不定主意,好在李善衡和李百药都极力劝阻,好在韦福嗣回来的非常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大王还握有一些主动。”韦福嗣手抚长须,从容说道,“大王只要坚定决心,充分把握好这些主动,依旧还有北上戍边之可能。”
齐王苦笑,落寞而凄楚,“现在孤的目标也就剩下北上戍边了。”与囚禁在牢笼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不如死相比,北上戍边或多或少还有一线生机,还能纵马驰骋在广袤的大漠上,还能像雄鹰一般自由飞翔,还能浴血奋战马革裹尸保家卫国,还能有尊严地活着,而有尊严地活着,已经成了齐王最后的奢望。
“大王只要北上戍边,一切皆有可能。”韦福嗣信心满满地鼓励齐王,“随着两次东征的失败,随着这场兵变爆发国内局势的恶化,南北关系必然迅速恶化,北虏入侵的步伐必然会越来越快。某相信白发的预测,南北大战即将爆发,未来两年内即便不会爆发,未来三四年内还是大有可能。只要南北大战爆发,大王就必然崛起,就必然雄霸北疆
齐王冲着韦福嗣摇摇手,他对这些鼓励的话没兴趣,“目前孤所握主动非常少,如果杨玄感迟迟不能杀到潼关,形势开始对东都有利,孤就一筹莫展了。”
“大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韦福嗣笑道,“顺政公(董纯)已经攻陷金堤关,控制了通济渠,大运河是否立刻畅通,就在许公的一念之间。”
齐王大喜,“当真?顺政公何时攻克的金堤关?为何孤没有接到消息?”
韦福嗣笑而不语,心里却是暗自腹谤。如果你提前接到这个消息,告之许公,仅有的一点主动也被你拱手相送,最终你成了活死人,而我们都成了刀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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