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机会错过了,怎么办?”齐王望着董纯,声色俱厉地问道,“如果白发的预测错了,来护儿和周法尚渡海远征了,并没有赶赴东都平叛,怎么办?如果西京果断出手,数万大军直杀东都,东都陷入混战,血流成河,孤却因为瞻前顾后而滞留齐鲁,拱手送给圣主一个视若无睹、居心叵测之罪名,怎么办?”
董纯顿时心喜,知道齐王被自己说服,已不再坚持马上返回东都,遂立刻献计。
“白发逃窜中原之后,鲁郡太守李珉曾率军追杀白发,但全军覆没于汴水,其后大王便偃旗息鼓,没有继续遣兵追杀,以致于通济渠频频告危,河南更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现中原形势更是不堪,白发不但已经危及到了黎阳仓和永济渠之安全,还与宋州贼韩相国联手杀进了京畿,危及到了东都之安全,将来圣主若追究下来,大王难辞其咎,戡乱不利剿贼不尽之罪名必然坐实,所以此刻大王应该有所行动,应该向距离齐鲁最近的河南派出剿贼大军,以稳定河南局势,保障通济渠之安全。”
齐王心领神会。董纯的意思很浅显,齐王继续留在齐郡,而齐王帐下的大军则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留在齐王身边,一部分则假借剿贼之名火速赶赴河南,兵临京畿,做好随时杀进东都之准备,如此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万无一失。
齐王稍稍想了一下,转目望向韦福嗣和李善衡,征求两人的意见。韦福嗣和李善衡齐齐颔首,表示赞同。
“在卿看来,此去河南剿贼,需要几府鹰扬?谁为军将?”
董纯显然早有答案,不假思索地说道,“白发曾祸乱徐州,而徐州诸鹰扬临战不利,损失惨重,此乃是卫府、彭城留守府和徐州鹰扬之奇耻大辱,此仇不报,某这个卫府将军、彭城留守颜面无存,所以大王若去河南剿贼,某毛遂自荐,主动请缨,愿率军为选锋,西进杀贼。”
齐王感动了,这是董纯的投名状啊。董纯是彭城留守,负责徐州军政事务,却“不务正业”,前期帮助齐王在齐鲁剿贼,现在又要帮助齐王去河南剿贼,不吃齐王的饭,却帮齐王于活,这让“养活”董纯的圣主情何以堪?
虽然董纯这次复出都是齐王出的力,是齐王与东都博弈后所赢得的政治利益,按道理董纯应该知恩图报,应该倾力全力帮助齐王,但凡事都有个度,做过了就是自寻死路。之前董纯帮助齐王在齐鲁剿贼,没有直接影响到东都政局,一定程度上还是有利于水师渡海远征,有利于二次东征,圣主和中枢还可以忍受,但这一次去河南剿贼,那影响就截然相反了,圣主和中枢忍受不了,也不可能忍受,事后肯定要依法惩治,董纯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说董纯这次为了齐王算是舍身赴死,算是真正的投名状。
韦福嗣和李善衡颇感意外,两人谁也没想到董纯竟然在关键时刻做出如此决绝之举动,这纯属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之举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这说明说什么?说明董纯对未来很悲观,对齐王也不抱期望,虽然白发的预测都很不错,但那终究是预测,是水中月镜中花,是需要经过艰苦努力的,而更重要的是机遇,是运气,缺一不可,缺一个条件都有可能全盘皆输,输了齐王就再无翻身之可能,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变相的终身幽禁,或许突然就暴毙了,而追随他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死,之前已经死了一大批,倒了一大批,幸存下来的人垂死挣扎,给圣主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圣主岂能再给他们一条活路?董纯就是这么想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豁出去了。
董纯的以死相报,董纯的死里求生,给了齐王、韦福嗣和李善衡以很大震动,很大的心理冲击,虽不至于兔死狐悲,但同病相怜、感同身受是免不了的,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生死与共,荣辱与共,如果再不齐心协力,再相互算计甚至背叛倒戈,最终的结果肯定是一败涂地,输得连脑袋都没了。
“孤给卿六府鹰扬,加上你的徐州诸鹰扬,大约一万人马,西进河南剿贼。”齐王断然决策,“河南戡乱军务,孤授权卿临机处置,毋须请示,以免延误时机。”
董纯躬身领命。
齐王转目望向李善衡,“李卿率十府鹰扬沿济水西进济北郡,陈兵于卢城、东阿一线,伺机而动。”
李善衡高声应诺。
齐王冲着韦福嗣挥挥手,“密切关注河北黎阳和东莱水师,但此事还得请崔氏相助,还请卿与安平公(李百药)具体商议一下。”
韦福嗣拱手问道,“大王,今日决策是否告之安平公?”
齐王稍稍想了片刻,断然点头,“晚些时候请安平公过来,孤亲自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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