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曜脸上带笑,神情也很恭敬,心里却冷笑连连。你们在济水一战中欺骗了安昌公(元文都),此次为赢得戡乱军资又在东都公开打了安昌公的脸,如此嚣张跋扈之举,安昌公岂能忍气吞声?费曜以军方的立场为借口,明确回复齐王,屯驻荥阳的所有天堑关防东部防区的鹰扬府,坚决遵从圣主旨意,坚守关防以确保东都和京畿之安全。言下之意,戡乱剿贼不在我京畿卫戍军的职权范围内,我不会给你任何支持。
相比费曜的强硬态度,崔宝德就通达多了。崔宝德这个荥阳都尉的职责虽然主要是戍卫京畿门户,但做为镇戍荥阳的军事长官,理所当然也要保护通济渠的安全,所以他倒是积极支持齐王戡乱,承诺在职权范围内,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齐王杨喃要的就是这个承诺,他有两万大军,有东都军资的支持,根本就不在乎崔宝德是否会给予他实质性的帮助,他只要崔宝德不在自己背后下黑手就行了。
当前通济渠形势充满了玄机,而最大的玄机就是,白发贼和他的叛军联盟为何不主动撤离?就算白发贼另有图谋,那么其他贼帅呢?其他贼帅为什么会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留下来?如果没有足够打动贼帅们的利益,这些人绝不会在实力非常悬殊有败无胜的情况下留下来与官军决一死战,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白发贼不但向贼帅们许下了一定会击败官军的承诺,而且还给出了足以⊥他们信服的理由。
白发贼击败官军的理由是什么?这就值得思量了,所以不论是齐王杨喃,还是治书侍御史韦云起,包括那些明里暗里辅佐齐王的豪门精英们,都绞尽脑汁百般推演,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肯定有某个实力庞大的政敌在决战的关键时刻,背后下黑手,而这个实力庞大的政敌要么是荥阳郑氏和以它为核心的河南地方势力,要么就是趴在一边虎视眈眈的颖汝贵族集团,或者,两者联手。
战场上取胜的关键不是军队人数的多寡,也不是谋略的优劣,而是取决于战场之外的政治因素。齐王杨喃出京戡乱本身就是实现其政治目的的一种手段,实际上这就是政治事件,所以齐王杨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通济渠战场上与白发贼决战。
决战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啥好处没有。一战而定,贼没了,戡乱结束了,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通济渠,留在河南发展自己的实力?还有,人杀多了,血流成河,政敌就会攻击自己没有仁义,河南人乃至山东人也对自己恨之入骨,如此一来,不但无功,反而有罪,名声都毁了,人也得罪光了,不划算。另外还有更重要的,正因为河南贼势猖獗,所以自己才有出京戡乱的理由,才有打击河南地方势力的借口,才能挟河南人的生死来胁迫山东人做出妥协,如果一战就打完了,就把叛贼杀光了,那不但所有这些精心拟制的计策统统泡汤,还把自己的“阴谋诡计”暴露了,这等于拱手送给政敌一把杀死自己的刀
所以现在白发贼集结所有军队陈兵通济渠,正好戳中了齐王杨喃的要害,让他进退两难,箭在弦上,不发不行,但发射出去了,却未能射中目标,未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岂不白费力气?
“白发贼为何不退?”
深夜军议上,齐王杨喃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十分低级的问题。如果说自己和两万大军刚刚出京,白发贼这么做尚可解释为虚张声势,临走时候再在通济渠上大捞一笔,那么现在自己和两万大军已经到了浚仪,明日就要杀出京畿关防进入战场,与其迎头相撞正面厮杀了,白发贼依旧悍不畏死,誓死不退,那就无法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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