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风云急令总管甄宝车,火速西进攻打扶乐、扶沟,帮助灾民渡过蔡水,进入豫州求生。
同时急令选锋军副总管吕明星率五个团由陈留方向渡过通济渠,进逼蔡水,威胁开封、尉氏一线,以牵制荥阳鹰扬,吸引颍川戍军,帮助甄宝车顺利杀进豫州。
为确保甄宝车、吕明星遵从大总管府的命令,李风云特意向两位豪帅透露了自己与官方秘使达成约定的机密,明确告诉他们,短期内通济渠一线的官军不会与义军激烈交战,官方和义军当前目标都是不计代价拯救灾民,但双方的这种“默契”并没有信任基础,所以义军在攻击过程中要保持高度警惕,务必确保自身之安全。
义军的动作非常快,甄宝车直杀淮阳,吕明星直杀颍川,河南灾民如潮水一般越过蔡水,豫州形势骤然紧张。颍川和淮阳两郡的军政长官火速向东都告急,严厉斥责荥阳和梁郡的军政长官卑鄙无耻,为缓解危机和推脱罪责,故意纵容叛贼西进,祸水西引,祸害豫州,罪无可恕。
而梁郡太守李丹却已抢先一步向东都告急,自叛军主力挟上百万灾民冲进梁郡后,梁郡形势一夜颠覆,大大小小的城池就如飘浮在怒涛上的扁舟,摇摇欲坠,岌岌可危,覆灭在即。他把形势说得非常严重,有夸大其词之嫌,东都当然不予理会,结果等到颍川、淮阳纷纷上奏告急之时,东都转眼就陷入了被动。李丹抢占了先机,把大部分责任都推给了东都。
东都迟迟没有回应,一方面是因为出兵戡乱事关重大,要等待皇帝和中枢决策,而皇帝和中枢都在东征战场上,讯息传递不便,反应迟缓实属正常,另一方面则因为东都几大重要政治势力对通济渠一线的形势有着截然不同的解读,一些重量级的文武大臣并不支持出兵戡乱,他们认为天堑关防至今没有遭到叛军的攻击,京畿固若金汤,通济渠畅通无阻,所以这一切都证明叛军的危害并不大,通济渠一线的形势并没有恶劣到不可挽救之地步,而地方官府的频频告急,不过是为自己的无能和不作为推卸责任而已。
东都可以推诿扯皮,但荥阳不行,荥阳与梁郡、颍川接壤,距离济阴近在咫尺,如今济阴沦陷,梁郡岌岌可危,颍川又陷入危机,荥阳如果继续置若罔闻,视若不见,对邻郡的求援置之不理,天堑关防东部防区的诸鹰扬如果继续冷眼旁观,任由通济渠两岸局势持续恶化,那将来皇帝和中枢追究下来,不作为的罪名是铁板钉钉,跑都跑不掉。
然而,不论是坐镇浚仪城的卫府武贲郎将费曜,还是荥阳都尉崔宝德,都没有出兵戡乱的意愿,毕竟他们的职责是戍卫京畿和保护通济渠,如今京畿安全,通济渠也畅通无阻,义军尚没有触及到他们的底线,那他们有什么理由出兵戡乱?济阴、梁郡、颍川和淮阳诸郡的危机,主要源自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灾民,只要解决了灾民的生存问题,危机也就迎刃而解,至于乘火打劫的叛贼之所以猖獗,是因为他们挟持了灾民,挟灾民祸乱四方,而这些都属于地方官府的事情,与京畿卫戍军没有丝毫关系。
既然荥阳军方没有出兵戡乱的意愿,那么荥阳最高行政长官郇王杨庆当然乐见其成,不愿多事了,但他做为皇族重要成员之一,值此政局剧烈动荡之际,想置身事外做个缩头乌龟却绝无可能。这天,他接到了东郡太守独孤澄的书信,相约泛舟大河,饮酒作赋。
独孤澄是独孤氏的核心成员之一,在家族中拥有相当份量的话语权,他的这个邀约,实际上代表着独孤氏的邀请。郇王杨庆没有过多犹豫,当即出城登船,沿着通济渠北上进入大河。
独孤澄是文献皇后独孤伽罗的侄子,当今皇帝的表兄,而杨庆是当今皇帝的族弟,两人都是皇亲国戚,都是执掌实权的贵胄,距离皇帝都很近,又比邻而居,走动的当然多一些,但独孤氏向来远离中枢,低调做人,而杨庆这位袭爵亲王更是胆小谨慎,走路都怕树叶掉下来打破了头,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然而,做为当今炙手可热的大权贵,置身于波云诡谲的政治波涛中,一举一动都牵连甚广,又如何低调的了?你不做出头鸟,不站在风口浪尖上,并不代表你就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所谓的低调不过上是一种韬光养晦的政治手段而已。
独孤澄年近花甲,发须灰白,削瘦的面庞上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威严而睿智。杨庆要年轻一些,只有四十多岁,相貌俊朗,文质彬彬,白净的面孔上总是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谦恭而亲和。两个风格迥异的人坐到一起,看上去倒也相得益彰,只是独孤澄无关痛痒的闲扯几句后便直奔主题,让杨庆措手不及,脸上的笑容讯息之间便化作了浓浓阴霾,目含忧郁,神色颓丧,没有丝毫配合的意思。
独孤澄问,“通济渠断了,郇王怎么办?”
郇王表现得很沮丧,很无助,很痛苦,半天才憋出几个字,“现在,通济渠还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