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的密信送达巨平前线。
李风云阅后非常高兴,为自己上了蒙山之后又能幸运地赢得崔氏的合作而洋洋得意,但旋即他就高兴不起来了。站在地图前,左思右想,就是无法跳出官军的陷阱。
陈瑞在信中说得很清楚,蒙山的粮食危机一天比一天严重,如果军队撤回蒙山,粮食危机即刻便会爆发,军队马上就会溃散,本来就脆弱不堪的联盟马上就会分崩离析,所以军队绝不能撤回蒙山,而且还要尽快向以瑕丘为中心的平原地区发动攻击,以掳掠粮食。
这还仅仅是近忧,还有远虑。蒙山可耕土地有限,产出也少,养活不了多少人。大河南北去年是水灾,今年可能是大旱灾,再加上各路豪雄揭竿而起,到处烧杀掳掠,导致受灾人口急剧增加,尸骨遍野,荒芜田地更是数不胜数,收成剧减,而掳掠纯粹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之举,你今天把富豪的私仓、官府的官仓和乡镇的义仓掳掠一空,明天呢?明天人口剧减,田地颗粒无收,官府富豪都没有吃的了,你到哪弄吃的去?所以义军不但要掳掠,还要占据地盘以获得可耕土地,还要收拢灾民、流民以保证土地有人耕种,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军队有粮食吃,然后才能谈壮大谈发展,否则什么都不要谈了,就天天殚精竭虑想办法喂饱肚子吧。
既要解决近忧,又要解决远虑,这对李风云来说难度就大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解决这些难题,靠的就是军队,但李风云的苍头军实力有限,而联盟军队的总数虽然多达六七千人,但各路豪帅都有自己的利益所在,当前之所以走到一起完全迫于形势的严峻,形势一旦好了,这个联盟也就难以维持了,内部的矛盾会爆发,大家都想做老大,最终也只能是四分五裂。
各种难题纠缠在一起,矛盾、冲突,远虑、近忧,互相交织,让李风云头痛欲裂,心情极度恶劣。
袁安看到李风云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彷徨无计,而自己也是一样,面对复杂局势,不知何从下手。
“明公,依你看来,官军的陷阱应该设在何处?”袁安忐忑不安地问道。
李风云做了义军“盟主”,地位高了,声望大了,部属们对他的称呼也就改了,再叫将军不合适了,于是上上下下都自觉地改称明公,以示尊崇。
“我们要粮食,哪里粮食多我们就会打哪里,所以有粮库的地方,都有可能是陷阱。”李风云手指地图上洸水东岸的宁阳城,“宁阳水陆交通便利,是鲁郡除了瑕丘外最大的粮食囤积地,窖藏甚多。瑕丘是鲁郡首府,城池高大坚固,鹰扬众多,易守难攻,而宁阳虽然也是一座重镇,但守军数量十分有限,我们凭借人多的优势,准备充分一点,打得凶狠一些,完全有把握将其拿下,所以某的攻击目标便是宁阳。”
袁安眼前一亮,“明公既然推测到了陷阱所在,当能寻到脱险之策。”
李风云连连摇头,“我们跳进了陷阱,官军四面围上,根本没有逃脱之可能,除非……”
“除非如何?”袁安追问道。
李风云沉吟良久,低声问道,“在你看来,当前直接阻碍我们发展壮大的对手,是张须陀还是段文操?”
“当然是段文操。”袁安毫不迟疑地回道,“齐郡乃至整个鲁东的局势远比鲁西南的局势更为恶劣,而且直接关系到了水师能否如期渡海远征,所以张须陀自顾不暇,根本顾及不到鲁郡。此次他之所以南下鲁郡,其真正的目标还是鲁东诸雄,他试图以齐军南下来诱骗分散各处的鲁东诸雄杀进齐郡,只待左君行等人齐聚于济水两岸,张须陀必然会日夜兼程杀回齐郡。但孟让、左君行等鲁东诸雄也不是平庸之辈,张须陀的计策未必奏效,一旦张须陀未能重创对手,鲁东诸雄再一次化整为零,四处烧杀掳掠混乱局势,那张须陀就麻烦了,东莱水师乃至东都都会向其施加重压。张须陀无奈之下,只有东征西讨,疲于奔命。由此可以预见,在东征结束之前,张须陀绝无可能再次南下与段文操联手夹击我们。”
“当前我们迫切需要粮食,尤其需要大平原上的肥沃土地,否则吃了上顿没下顿,谈何发展?此仗,我们若能重创段文操,占据汶水、洸水乃至泗水两岸的大片土地,不但能解决眼前的粮食危机,还能解决未来的粮食危机。只是……”袁安颇为沮丧地摇摇头,“目下战局对我十分不利,面对张须陀和段文操联手夹击,我们异常被动,毫无胜算。”
李风云微微颔首,又问道,“此仗张须陀不论是打赢了,还是打败了,是否都会急速撤离鲁郡?”
“当然,这一点毋庸置疑。”袁安说道,“孟让、左君行等人一旦混乱了齐郡,必然会拖住张须陀和他的齐军,由此必然导致整个鲁东的戡乱力量严重不足,北海的郭方预、高密的解象和东莱的左孝友等豪帅都会乘机发展,而右候卫府的诸鹰扬军队,当前主要任务是保证水师顺利完成远征的前期准备,所以都部署在琅琊和直达水师大营的交通要隘上,暂时还不会承担戡乱重任。由此推断,张须陀正急于决战,打完了就走。鲁郡战场上的胜负对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稳住齐郡,只要齐郡稳了,齐军就能对鲁东地区形成威慑,就能腾出手来攻击鲁东任何一路义军。”
李风云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若想让张须陀尽快离开鲁郡,我们就必须尽快展开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