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顾奔往这边救人,根本不顾静虚、宁丰和敖欢那条大龙都在他身后疾追,还不时向他飞来数道致命法诀。倒是师父曾欣赏过的那头独豫神兽不见了,想来那座骑猪不像猪,狗不像狗,又不会说话,不能像白狼这般大声呼救,此时多半已经作了
鬼兽。
师父的衣衫本就又破又旧的,但原来好歹还能像麻袋般罩住全身,此时麻袋也被扯裂了,长长短短的破布条在飞行之际从他肥肥短短的腿边挂了下来,益发不成模样。
可便是这个矮胖如冬瓜般的老头,在我没出世时照顾着我正走向死亡的母亲,又在我出世后把我从死去的母亲身边带走,给了我两百年的宠爱和疼惜,过了两百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边,景予虽勉强接下了梨渊一招,却也无法在空中站稳,遂趁势飞了出去,奔向正跌落湖中的白狼。
那厮正在惨叫:“景予……我不会水啊!”
景予抓过他飞起,焦急地往水中那些在打斗间愈发狼藉的残荷再扫一眼,喝道:“站稳了!”
他丢下白狼,便直冲向师父那边援手。
我又已落入水中,四周都是亮晶晶障人眼目的水。
附着魂魄的荷叶已经破碎,只剩了起伏不定的半片叶子。
隔着晃动得令人晕眩的水波,他们仿佛和我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的身影在变幻的术法光影里交错,变形。叱喝和惨叫声夹杂在水声里时隐时现。太阳很亮,却泛着红,如有殷殷的血光射出。
时不时,一道两道的白影飞过。
居然是不会水的白狼,和一出世差点没被水淹死的凤雪。
凤雪那小子又呆了,根本没他的事,以他的身份也不会有人主动攻击他,在找死吗?
白狼也转性了,以他的本领又能帮上什么忙?为什么不赶紧逃走,只在湖上转悠?
慢着,我好像听到他在喊什么……
“姑娘,姑娘……快出来,老狼在这里等你啊!”
“姑娘,老狼我要背你回昆仑,一辈子做你的座骑啊,你快出来!”
“姑娘,我们约好回头一起去看望青岚仙友的呀,姑……”
暗金的光芒再度闪过,白狼的声音忽然中断。
“唧唧!唧唧!”
凤鸣声中,白凤凰硕大的翅羽划过水面一掠而过,白狼便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串血珠无声在风中飘落,很快滴入湖水,漾开一朵朵小小的红云,如游丝般荡开。上空再有数道术法交激,惊天动地的崩裂声里,湖水再次倾覆,翻滚。
那样大的一座湖,在仙家的斗法里竟如一口装满水的锅,由人耍弄着将水倾倒出去,又随手接回。
我混在湖水里被抛上了半空,在交错的术法光影里战栗。
完全看不清如今外面打斗的情形,只见眼前的琉璃水光聚而复散,又被激斗里的劲气所逼四处溅开。荷菱水草等多被摧折成断叶残梗,随着瀑布般的水光倾往湖水之中。
寄身的小小残荷叶儿再度被揉开,阳光被闪得迷离一片,赤橙黄绿的碎光闪烁如霓虹,然后被大片殷红掩住,令我心中猛地一悸。
那团殷红裹着我一起沉向湖中时,我才看到红光里那熟悉的黑影。
景予!
顺着水流的推力,我奋力往他身边一挣。
一片荷叶的力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何况已被揉得只剩了一片小小叶缘。
方向还算准确,我碰到了他的前襟,努力卷起,轻轻勾住他的衣缘,随着他往下坠去。
他又受伤了。右胸和肩上都被锐物刺中,他沉到哪里,鲜血流到哪里,丝丝缕缕地散开去,慢慢在洇红附近的湖水。他容颜如雪,发青的唇边也正溢着鲜血。
但他依然是一惯的冷硬,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自己一身的伤,暗黑的眸子向湖面瞥着。一手持紧了长天剑,一手努力向上一划,竟欲破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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