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日,东都留守中枢大臣、中央台阁五省三台九寺五监留守官长以及十二卫府留守将军们,在越王杨侗的敦促、协调和斡旋下,终于在尚书都省形成决策:下诏勤王。
这一决策以最快速度传递至两京及其周边郡县,还有镇戍两京的卫府诸鹰扬。越王杨侗代表皇帝和中枢命令各级官府即刻征发徭役运输粮草,命令诸鹰扬即刻赶赴太原集结北上勤王。
然而,从两京到太原路途遥远,军队可以大踏步北上,粮草武器等军需却无法及时跟上。军需需要筹措、调度,需要征发民夫运输,其所需时间至少在一两个月以上,假若两京援军比军需提前抵达太原,必然会加快消耗太原所囤军需,而北上雁门勤王却因受制于军需匮乏必然难以为继。
越王杨侗为此忧心如焚,问计于长史崔赜。崔赜一语道破天机:皇帝有惊无险。
原因很简单,现在是深秋,再过几天就进入初冬了,而北方大漠冬季来的早,大雪下得早,一旦大雪封路则步履维艰,所以北虏必必须要抢在严冬到来之前撤军回家。从雁门撤回突厥人的牙帐至少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以此来推算,九月中,最迟到九月下,北虏必然撤军。以皇帝所率帝国精锐军队、以雁门城之坚固、以太原的支援力度,皇帝有绝对把握守住雁门,而唯一所担忧的便是雁门的粮食有限,支撑不了多久。但生死时刻,宁可饿死平民百姓也绝不会饿死皇帝、官员和军队将士。总之一句话,皇帝有惊无险。
正因为如此,留京大员们拖延到今天才形成勤王决策,其中固然有对皇帝“一意孤行”的不满,但也有对帝国未来的整体考虑。北虏一旦在九月中或九月下撤离北疆,中央马上就会停止勤王,如此则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勤王之策对国力造成的巨大损耗,减少其对国内局势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以及减少对国内矛盾的进一步激化。
杨侗恍然大悟。不过还是担心皇帝的安危。
崔赜再进言:伽蓝将军就在燕北,就在代北战场的侧翼,而他又是皇帝钦点镇戍燕北的帝国军队中最年轻的统帅。皇帝行事向来深思远虑,谋定而后动。他先把伽蓝放在燕北,然后御驾北上巡塞,这其中必有深意。
杨侗对伽蓝有一种盲目的祟拜和信任,经崔赜用心点拨,他认定伽蓝必然会以最快速度勤王,挽狂澜于即倒。这进一步缓解了越王杨侗对北疆战局的担忧。
八月二十四日下午,俟利发康鞘利接到善阳报讯。说中土人从楼烦关杀了出来,攻占了桑干镇。切断了善阳城与句注之间的联系。从当前战局来分析,始毕可汗与主力军团有被围雁门之可能,局势因此变得十分严峻。
康鞘纳大惊失色,当即下令撤出战场,并派遣斥侯急报俟利弗设阿史那咄栗。康鞘利警告阿史那咄栗,假若康苏密未能攻占崞城,受阻于崞山以北一线,那么也就未能切断太原与楼烦关之间的通道,太原方向的援军可取道楼烦关反攻句注要塞。继而将始毕可汗及其主力反包围于雁门。为此他建议俟利弗设阿史那咄栗,马上从云内城调军南下,先拿下白狼塞,然后再攻句注,与始毕可汗前后夹击打通撤军之路。至于云内城的防守,可由阴山一线调军支援,并督令叱吉设阿史那咄捺不惜代价猛攻燕北。确保代北战场侧翼之安全。
康鞘利对战局前景并不乐观,但几十万控弦的军事实力还是不容置疑的,而中土人刚刚打了三年的东征,损失严重。精疲力竭也是事实,所以即使战局前景不乐观,康鞘利对己方大军全身而退还是信心十足。
同样信心十足的还有雁门战场上的始毕可汗和莫贺咄设阿史那咄苾嗣,他们在战局可能向不利于己方方向发展的情况下,更是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攻克雁门城上,只要拿下雁门城,擒获中土皇帝,则必将逆转战局,赢得这场南北决战的决定性胜利。
八月二十四日这一天,兄弟两人同赴战场第一线督军猛攻,并遣使告诉选锋军统帅康苏密,在崞城暂时拿不下的情况下,遂倾尽全力拿下崞山,坚决断绝太原与楼烦关之间的通道,继而给驻守善阳之军与驻守句注之军前后夹攻自楼烦关出击的中土军队,恢复后方通道创造有利条件。
八月二十四日深夜,伽蓝接到了薛世雄的书信。燕北行辕的盖文达和安阳的刘炫为了能把这一足以影响到整个战局走向的好消息以最快速度送给伽蓝,想尽了所有办法,在极度困难的情况下两人调用了最好的人手和最快的战马,终于在第三天深夜把这一消息送达白狼塞,把薛世雄的书信送到了伽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