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鞘利也是牙帐里的激进势力,他支持始毕可汗发动南北战争,但不同意越过句注要塞,毕竟过度深入北疆腹地必然会带来巨大危机。凡事都要适可而止,都要量力而行,都要一步步来,尤其面对中土这等强大的存在,更要小心谨慎,但始毕可汗有更高的目标,围绕在他身边的牙帐权力核心层也是信心高涨,结果便发生了眼前这个让康鞘利倍感悲观的战局变化。
康鞘利反复权衡后,再度向始毕可汗报警,这一次他提出了建议,恳请始毕可汗从安全角度考虑,加强对句注要塞的防御,确保大军后路的安全。假若帝国在句注要塞附近埋伏了一支军队,然后突然杀出来攻陷句注要塞,那始毕可汗和十几万控弦必死无疑。
二十一日晚间时候,驻守楼烦关的马邑太守王仁恭接到了斥候急报,驻守善阳城的北虏军队于二十日下午突然出动,以主力精骑向白狼塞方向急驰而去。
王仁恭非常敏锐,立即察觉到了战机。
自十三日北虏攻打雁门开始,至今日已经八天了,王仁恭没有接到皇帝和中枢的任何命令,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看到帝国援军,所看到的都是北虏大军围着雁门城和崞城狂攻不止。
崞城不能失陷,一旦失陷,北虏大军不但可以南下打太原,还可以从偏道打楼烦关。
句注山一线有两个关隘,东南方向是句注要塞,西南方向是楼烦关。从善阳出发,既可以打句注要塞,也可以打楼烦关。假若楼烦关失陷,可以经崞山南下直接打太原,无须绕道雁门城。所以当初帝队宁可放弃句注要塞,也决不放弃楼烦关。这也是王仁恭带着代北军主力坚守楼烦关的原因所在。
王仁恭一直提心吊胆,日夜关注着崞城防线,同时对皇帝主动北上巡塞、主动被困雁门城的举动倍感疑惑。他原以为皇帝要诱敌深入,在雁门城附近埋伏了军队,要在雁门城下围歼北虏大军,谁知战局的发展和他的推测完全不一样。皇帝一困就是八天,齐王杨暕更是在崞城拼死阻截北虏南下,而雁门城外不但没有帝队,就连太原的援军都迟迟不至。
难道皇帝活腻歪了,自寻死路?王仁恭马上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那便是燕北军和它的统帅伽蓝。
伽蓝在帝国的异军突起让所有的中土贵族为之侧目。他过去的经历是个传奇,而他这两年的崛起更是一个传奇中的传奇,不要说他那浸浴了累累鲜血的匪夷所思的功勋,仅以皇帝对他的信任和恩宠也是世所罕见。帝国两代皇帝对军权的掌控可谓不遗余力,唯恐将军们拥兵自重,威胁皇权,而伽蓝却是一个例外,由此也足以证明伽蓝在皇帝心目中的独特地位。
假若伽蓝和燕北军全部进入代北战场,切断北虏大军的退路,那么战局必将发生惊天逆转。只是如此重任,除了皇帝最为信任的伽蓝,除了对皇帝最为忠诚的伽蓝,还有谁能承担?
不过,伽蓝和燕北军进入代北战场后,又由谁来代替伽蓝镇戍燕北?无疑就是距离燕北最近的涿郡留守薛世雄和他麾下的东北道大军。薛世雄是皇帝的近臣,当然不会违抗皇帝的命令,但东北道大军是否敢倾巢而出?联想到去年帝国发动的第三次东征和给予高句丽的毁灭性打击,远东诸虏还有谁敢捋帝国之虎须?
南北决战是一个大战略,一个胜算极大的策略,虽然在执行过程中有千难万险,但一旦成功,必然让皇帝和中央威权无限制增涨,而边患的暂时解除也会给帝国解决内部危机赢得了充足的时间。
如此宏伟布局必然伴随举世功勋,以王仁恭之谋略,若错过这样的机会,那他就不是中土名将了。
王仁恭随即加派斥候打探善阳、白狼塞一线的动静,果然有了收获。
王仁恭果断下令,二十二日,代北主力全线出动,向占据句注要塞的北虏人发动攻击。
不论王仁恭对战局的判断是否正确,攻打句注要塞都是万无一失的安全举措,可以有效推动战局的发展,只是如此主动根据战局变化而积极做出应对的,代北战场上除了名将王仁恭外恐怕再无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