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东征刚刚结束,北伐呼声便从中枢传出,帝国政坛上两大对立贵族集团之间的厮杀迅速进入白热化。// 访问下载txt]
去年十月二十五,皇帝抵达西京,名义上是稳定帝国根基之地关中,实际上是向关陇本土贵族集团施压,试图借助东征大捷之优势逼迫关陇本土贵族集团向中央妥协,意图最大程度的缓解双方之间的矛盾,求同存异,齐心协力戡乱平叛,力争在最短时间内稳定国内局势,继而把全部力量放到北疆,积极应对虎视眈眈的大漠北虏,确保帝国的安全和中土的统一大业。
然而,皇帝一厢情愿了,虽然他做出了一些妥协,但对于帝国正在进行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对于帝国所坚持的中央集权制,对于损害关陇本土贵族集团利益的根源所在,他没有丝毫让步,这导致双方之间的矛盾不但没有缓解,反而进一步激化了,而矛盾激化的直接表现便是陇右叛乱迭起,尤其陇西的叛军甚至与扶风的李弘、唐弼等贼帅互通声气,这直接威胁到了西京之安危,等同于直接打皇帝的“脸”,让皇帝颜面无存,倍感难堪。
与此同时,西北军因帝国国力的衰落而导致其武力随之下降,由此也影响到了西北地方势力和西北军大小派系们的利益,这使得他们与中央的关系日趋紧张,对中央的命令更是阳奉阴违,戡乱平叛因此“雷声大雨点小”,毫无进展。于是关西形势一天比一天紧张。由此则进一步加剧了关中危机。这又是打皇帝的“脸”,而且是明明白白的警告皇帝,西北军始终是关陇人的西北军,你这个皇帝假如执意要与关陇人做对到底。那么未来关陇人为了生存,必然毫无悬念的抛弃你这个皇帝。由此推及,帝国一旦失去了关陇这个根基,其未来必然黯淡无光。
皇帝出离愤怒了。本来他对关陇本土贵族集团还抱着倚重之念,毕竟这是帝国的根基,是中土统一大业的根基,这个根基若是倒了,对帝国来说是不堪承受之重。因此此趟西京之行他诚意十足,满怀希望,然而,关陇本土贵族集团不但没有接受他的诚意。陇西成纪房的李家三兄弟李贤、李远和李穆便在这一时期迅速崛起,成为西魏的鼎柱之臣。
西魏政权实际上控制在武川贵族集团的手中。武川贵族集团又分为大丞相宇文泰和大司马独孤信两大派系。十二大将军之一的李远便是宇文泰的亲信。宇文泰死后,其侄子宇文护主政,夺取了西魏政权,建立北周新朝。北周第一个皇帝孝闵帝宇文觉想杀了宇文护拿回权柄,于是便与李远的儿子李植等人谋划诛杀宇文护,不料事泄,李植被杀,李远自杀,李贤和李穆遭株连免官,成纪李氏倍受打击。
北周武帝时期,李贤、李穆再度起用。不久李贤病逝,三兄弟只剩下了李穆。北周吞并北齐后,李穆坐镇并州,掌河东重兵,为北周最为权重的几名军事统帅之一。
先帝受禅之前,尉迟迥、司马消难、王谦起兵反叛,手握重兵坐镇太原的李穆成为决定双方胜负的最关键人物,只要李穆支持谁,谁便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李穆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支持先帝,出兵河北,与韦孝宽南北夹击摧毁了尉迟迥,为先帝开国立疆铺平了道路。
先帝建立大隋帝国,以立国之功拜李穆为太师,其“子孙虽在襁褓者,悉拜仪同”。
陇西成纪房李氏自李贤三兄弟起。历西魏、北周、隋朝三朝,以英勇善战功著于世,凭忠肝义胆受帝王恩信,其子孙宗亲位列柱国名臣、衔授将军、封官刺史、进封爵位、官居五品以上者达数百人之多。家族昌盛绵延八十余年,是陇西第一豪门,关陇最为显赫世家之一。
皇帝要想摧毁这样一个豪门,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他不仅要应对来自关陇汉虏两大贵族集团的阻碍之力,更要承担来自帝**方的压力,尤其是以关陇子弟为主的帝国最强大的西北军很可能会因此陷入混乱,甚至危及到西北镇戍之安全。
然而。帝国政局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在中外紧张形势的夹击下,皇帝和以其为首的改革势力必须做出决断,是向反对势力妥协。承认改革失败,还是向反对势力痛下杀手,以暴力手段逼迫反对势力低头妥协,继而求得政治上的统一,中央威权的凝聚。实现政令之通达,政局之稳定?
皇帝只有唯一的选择,只有痛下杀手,只有把对手打倒在地。但为了顶住来自关陇汉虏两大贵族集团的阻碍之力,为了防止帝**方向东都施加压力。尤其是防止西北军出现混乱,皇帝不得不寻找一个杀人的托词。于是流传中土的谶纬之言便顺理成章的变做了杀人刀,化作了政治风暴的发动之源。
“李氏当兴”之谶言一度在中土甚嚣尘上,而山东贵族集团五大世家之一的赵郡李氏和关陇贵族集团的陇西李氏,是最有可能应谶的对象,但先帝却始终未曾对这两大豪门痛下杀手,原因便是这两大豪门的势力太过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贸然行事,以免祸及自身。今上登基后,对赵郡李氏和陇西李氏的某些旁系支房或者某个权贵曾给予了一定程度的打击,但对两大豪门的主房主支却也一直不敢痛下杀手。
今日,皇帝被日益紧张的中外形势和日益激化的内部矛盾所逼迫,无奈之下只有在刀尖上跳舞,孤注一掷,行险一搏了。
某日,有方士安伽陀上书皇帝,言“李氏当为天子”,劝谏皇帝为了杨氏之江山,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诛尽海内凡李姓者。
旋即又有匿名方士上奏,说将作监李敏,小名洪儿,其名有应谶之意,恳求皇帝将其诛之,以保杨氏之国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