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等人在距离邯郸城几十里外的魏郡石梁驿被一伙蒙面强徒所救,之后他们便一直猜测解救他们的神秘人物是何方神圣,此人竟敢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劫走帝国重犯,可谓胆大包天。%网
邯郸是赵郡李氏的势力范围,李密等人从邯郸逃走后,或多或少会给李氏带来不利的影响,所以李氏解救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于河北豪雄任侠之流,不是附翼于世家豪门,就是与河北义军“暗通款曲”,对关陇人愤恨不已,根本不会解救他们。所以,最有可能出手相救的还是关陇人。关陇人在河北的最大势力便是独孤震,其次是元宝藏。独孤震首要考虑的是武川系的利益,而武川系在杨玄感之乱中大获其利,当然不会更弦易辙去拯救几个死囚。元宝藏出自虏姓第一豪门,前朝皇族,为了生存始终要心谨慎,得罪皇帝和当朝皇族,岂不是自寻死路?.
李密等人心存疑虑,惶恐不安,在拯救他们的神秘人物没有露面之前,在对拯救他们的目的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未来一片黑暗。
终于,在一个寒风厉啸的冰冷黑夜里,他们所期待的神秘人物露面了,然而,答案让他们非常吃惊,一个个目瞪口呆,然后便是恐惧,便是胆寒,感觉冰冷的寒风撕开了肌肤钻进了肺腑,冷彻入骨。
伽蓝笑容满面,那笑容里有矜傲,有得意,有蔑视,有不屑,还有一种俯视众生、生杀予夺的狂放。
李密、胡师耽、王仲伯、赵怀义、杨询、杨积善、元务本、王胄、虞绰、顾觉一行十人,有半数以上都认识伽蓝,其中李密、元务本与其有过“亲密”接触,而王仲伯、杨积善更在战场上与其面对面的浴血厮杀过。所有人都对伽蓝恨之入骨,尤其杨询、杨积善叔侄,更是与伽蓝有血海深仇。恨不能生噬其肉。
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李密幽幽一叹,开口打破了死寂。
“伽蓝……竟是伽蓝……”李密连连摇头。难以置信,“为何?这是为何?”
伽蓝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道,“法主兄。你贿赂大理监,灌醉押解使,又暗通河北贼,里应外合,破墙而逃。但天恢恢,疏而不漏,你不会想到,刚刚逃出樊笼,便又身陷囹圄吧?”
伽蓝根本不承认,反而以缉捕者的面目出现。这种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事,谁会承认?
众皆不语,暗自揣测。这里唯有李密与伽蓝是亲戚关系。而李密才智超绝。也是最合适的谈判者,所以其他人干脆知趣地闭紧了嘴巴,耐心地等待谜底的揭开。
李密迅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认真打量着伽蓝。他发现伽蓝升官了,短短几个月,伽蓝竟从正六品的禁军越骑校尉。一跃升至从四品的禁军骁果军的果毅郎将,已经跨入了帝国高级军官的行列。
这种升迁速度在今上和中枢不遗余力地遏制和打击贵族官僚利益的大背景下。极其罕见,可以与之前武贲郎将卫文升在第一次东征结束后。直接出任帝国宰执刑部尚书相比,但卫文升是两朝元老,在复杂的政治斗争中数次起伏,甚至还曾短暂地象征性的出任过帝国的工部尚书,他有一跃数级的雄厚资本,但伽蓝哪来连升数级的资本?难道就凭他在平定杨玄感叛乱中偶尔发挥出来的某些关键作用?抑或,在这段时间里,帝国又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伽蓝又建下功勋了?
“你升官了。”李密语含嘲讽之意,“只是让某意外的是,你为何出现在河北?”
“某的龙卫统已经变成了龙卫军。”伽蓝笑道,“某的帐下,现有六千虎贲。”
“河北人自食其果。”李密冷笑道,“某早就过,楚公败北,河北必受其害。这一次,你又要在河北大开杀戒了。”
伽蓝摇摇手,“陛下决策,马上发动第三次东征。”
李密惊愣。胡师耽、王仲伯等人也是面面相觑,非常诧异。今日帝国内忧外患,形势非常危机,皇帝和中枢还要发动第三次东征?难道杨玄感举兵叛乱的教训还不够深刻?皇帝和中枢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没有理智?
旋即,李密等人便从中发现了生存机遇。既然皇帝和中枢急于发动第三次东征,那么在杨玄感叛乱后所发动的清算风暴也就结束了,也就是,皇帝和中枢根本没有时间去挖掘和铲除所有潜在的政治对手,更没有时间把朝堂上的保守势力连根拔除,如此一来,皇帝和中枢便错过了最佳的集权中央的机会,待他们从东征战场上归来,已经是大半年之后的事,而那时,帝国的保守贵族势力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不但养好了伤口,还乘着皇帝和中枢远在辽东的时候,完成了所有还击的准备。双方实际上已经两败俱伤,一旦再次“开战”,便是玉石俱焚之局。政治上的失败,必将把帝国推向败亡的深渊,而中土的统一也将轰然崩溃。
机会,这就是机会,生存的机会有了,开创王霸大业的机会也来了。
“你要去辽东?”李密冷静下来,试探道。
伽蓝点头,“龙卫军即将开拔。临行前,某有句话想告诉你们。”伽蓝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你们必须做出选择,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家人、家族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