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李密成了山东各路义军的盟主,雄霸大河南北,与皇帝、中枢和帝国府军直接对抗,那么他最惧怕的是什么?不是北疆的镇戍军,而是大漠上的北虏。突厥人和铁勒人一旦联手南下,陷入内乱中的帝国拿什么去抵御北虏?”
西行频频颔首。假如中土局势到了那一刻,不论是皇帝和中枢,还是李密和山东义军,都需要北疆镇戍军为他们守住长城,为此,他们必须给予北疆镇戍军以必要的援助,否则,北疆镇戍军一旦崩溃,则中土必将再一次陷入“五胡乱华”的黑暗时代,这一悲剧,是任何一个中土人都不愿看到的。
“除了蒲山公,就没有别人了?”西行还是难以释怀。
“除了蒲山公,确实没有别人了。”
“为何?”西行追问。
“中土有谶,李氏当兴。”伽蓝淡淡地道。
西行脸色顿滞,眼里掠过一丝惊色。原来如此。
“此谶难道应在蒲山公?”
伽蓝没有话。西行也没有继续追问。这个答案,只有天知道,但正因为有此谶言,再加上李密的卓越才智,加上山东世家豪望和各路义军的支持,谁敢断言,李密就不能雄霸大河南北?
刘炫、孔颖达、盖文达、薛德音与胡师耽、赵怀义、王胄、虞绰都是中土鸿儒名士,彼此相识,除了刘炫外,其他人都曾参与过杨玄感在不同时期所进行的反对皇帝和中枢的各种谋划。在几个月前的大风暴中,这些人因为各种原因而各有立场,此刻再度聚在一起。大家都选择了遗忘过去,搁置矛盾和冲突,齐心协力。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对未来的开创上。
这八个中土儒士坐在一起,某种意义上代表了关陇、山东和江左儒士的联合,再延伸上去,便是三大贵族集团中持保守立场的贵族势力的结盟。而他们在主动或被动情况下都毫无例外地走到了皇帝和中枢改革派的对立面。如今他们与伽蓝的武力、策略相结合,将对中土的未来造成何种影响?
刘炫已经年近七十,晚年在政治上屡遭打击,身心倍受伤害,如果不是刘黑闼等义军首领在其危难之刻出手搭救。后来又被伽蓝所“尊奉”将其在山东的影响力发挥到极致,重振其在政治上的显赫声名,刘炫的境遇不会在短短时间内发生颠覆性改变。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不要对于刘炫这等的视尊严和声名为生命的中土鸿儒了,而尤其让其焕发了勃勃生命力的,便是在伽蓝的宏图大志中至为关键的关陇人和山东人的合作、西北人和河北人的结盟,都需要他这位德高望重并能赢得各方尊重和信任的领袖级人物居中斡旋和协调。不敢想像,假如没有刘炫。仅以伽蓝的身份和资历。何以服众?又拿什么来驾驭矛盾重重的各方贵族,实施他的策略?
所以,伽蓝一定要带上刘炫同去辽东,不论刘炫的身体能否支撑,也不论刘炫本人是否愿意,即便强行“绑架”。伽蓝也要把刘炫绑在自己的身边。
刘炫实际上也没有更多的选择,就目前中土混乱、复杂且没有希望的政治局面来。或者仅从山东人的未来利益考虑,他也只有跟着伽蓝一条道走到黑了。毕竟伽蓝及其背后庞大势力所采取的政治立场,以及他们所要实施的拯救帝国的大策略,都符合中土的利益,也符合山东人的利益,刘炫理所当然要循着这样一条充满希望的道路走下去。
刘炫北上,对山东儒生,尤其是师从他的众多弟,造成了重大影响,同时,对河北世家豪望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震动。刘炫从先帝时期起,便强烈反对东征高句丽,对今上执意东征也给予了劝谏,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炫的政治生命在东征之前彻底结束了。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日暮西山的刘炫竟然更弦易辙,主动跟着龙卫军北上辽东征伐高句丽去了,这是为甚?刘炫因为什么目的而改变了自己的立场?
二月下,杨恭仁、伽蓝和崔逊率龙卫军抵达涿郡蓟城,补充粮草,暂作休整。
三月初,皇帝下旨,御驾亲征,他将率行宫马上离开高阳镇,远赴辽东战场。
杨恭仁和伽蓝接到圣旨,龙卫军休整时间延长,等待皇帝和行宫抵达涿郡临朔宫后,再起程东进,为皇帝和行宫在前方开道。
就在皇帝和行宫准备起程之际,从西京长安十万火急传来惊人消息,扶风郡再起叛乱,贼帅唐弼聚众十万祸乱关中,自称唐王,并拥戴一个叫李弘的人为天,公然宣称要推翻大隋帝国。
聚众叛乱也就罢了,竟然还开国称王,此举大逆不道,不可饶恕,而更严重的是,它应了流传中土甚广的一个谶言,“杨氏将灭、李氏当兴”。如果皇帝和中央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这股叛贼予以剿杀,必会危及到皇帝对中土的统治和伤害到帝国国祚的稳固。
留守东都和西京的文武百官,还有行宫部分大臣们的奏章就像雪片一般飞来,异口同声劝谏皇帝停止东征。攘外必先安内,当务之急是集中全部力量先戡乱,先化解国内危机。
皇帝和中枢重臣们陷入两难之境,是从谏如流停止东征,还是顽固坚持继续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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