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炫、薛德音和傅端毅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地图上贯通南北的大河和大河北岸的大坯(pi)山。在大坯山北麓就是黎阳仓,北去十几里外就是黎阳城,而大坯山南麓就是黎阳津,隔大河相望,便是名震天下的白马津。
何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据黎阳仓而守,如一根钉子般钉进黎阳,如此不但可以阻碍叛军凭借黎阳仓的粮食迅速扩建军队,还能给皇帝赢得更多的时间,以便皇帝和东都方面调集军队戡乱平叛。
但这太冒险了,太疯狂了,实际上就是自寻死路。
现在除了杨玄感的同党,除了懵然不知者,还有谁会去黎阳?西北人去黎阳如果是虚晃一枪,抢了游元和巡察官员就跑,倒有几分逃脱的可能。但伽蓝却要像根钉子一样钉进黎阳,钉进杨玄感的“要害”,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三人互相看看,面面相觑,眼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慌乱。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伽蓝的手指向了黎阳。指向了大坯山,指向了黎阳仓。
“拿下它。占据它,与其共存亡。”
一片死寂。
接着,帐内惊呼四起,一片哗然。
伽蓝望着众将,目射寒光。杀气腾腾。
西行和其他几个西北狼围在他的四周,面如寒霜,杀气凛冽。
江成之苦笑摇头,他了解伽蓝的性格,决定了的事不可更改。卢龙和阿史那贺宝则勃然大怒,这纯粹是找死。这根本没有丝毫的生还机会,伽蓝你疯了,生存的路一条又一条,为何偏偏选择这条绝路?
“呛啷……”横刀出鞘。江都候如暴怒的黑熊,厉声咆哮,“违令者,斩!”
“呛……”寒光四射,又有几把横刀破空而出。
西北狼威名显赫,横刀一出,当即震慑了当年大漠里那帮穷凶极恶的盗贼。
“伽蓝,都是自家兄弟。你给咱们一个理由!”阿史那贺宝怒声叫道,“你说过。你发过誓,你要把兄弟们都活着带回西北。但你现在却把兄弟们带上死路,为甚!为甚?”
伽蓝的手再次指向地图上的黎阳,然后划了一个圈,然后用突厥语详细解释了一番。
如果西北人去了临清关,等于背叛了当初与河北义军的承诺,等于抛弃了河北饥民,那么郝孝德、杨公卿、刘黑闼、张金称等河北义军首领迫于几十万饥民的生存,不得不向杨玄感俯首称臣。杨玄感打开黎阳仓,赢得了饥民的拥戴,获得了河北义军的支持,那么他的实力将在短短时间内迅速膨胀,而更严重的是,由此造成的对大河两岸的各路义军,包括对整个山东地区所造成的影响将难以估量,一旦山东义军纷纷响应杨玄感,在山东各地展开疯狂攻击,那么这场风暴即便平定了,对帝国造成的伤害也非常严重,甚至会危及到帝国的生命。
目前局势复杂,牵扯的利益更为复杂,解释起来相当冗长而繁琐,但又不能不说,只有说清楚了,西北人才能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黎阳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直接关系到了这场风暴的强度和持续的时间,杨玄感和他的同党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控制黎阳仓,所以西北人成功的机会并不大,九死一生,但一旦成功了,必能扭转危局,必能把这场风暴对帝国的危害控制在最低程度,由此也建下了显赫功勋。风险与利益同在,关键就在于有没有舍命一搏的决心和信心。
伽蓝有绝对的信心,因为他知道风暴的结果,但能否借助这个优势,在危难之中建功立业,为自己在即将到来的黑暗时代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打下良好的基础,他却颇感惶恐,为此,他只有舍命一搏,并鼓动自己的兄弟们也像他一样舍命相搏。
最终,西北人遵从了伽蓝的命令,不是因为伽蓝说服了西北人,而是因为伽蓝一定要去黎阳,而伽蓝的生死关系到了西北人的存亡,既然伽蓝有信心,那么西北人只有舍命相陪了。
黄昏,鼓号齐鸣,禁军龙卫统拔营而起,飞速南下。
苏定方带着二十名乡勇追随其后。
柴绍一边急书安阳独孤震,一边带着五十乡勇紧紧相随。
伽蓝写给裴世矩的密信由帝国发达的驿站系统,十万火急送往辽东。
柴绍派人飞驰临清关,请李建成酌情考虑,朝贡师团是否还继续赶赴黎阳,因为伽蓝的态度很明确,迫于形势,他已经放弃了护卫朝贡师团的责任,假如朝贡使团一定要赶赴黎阳,那么必将增加西北人的“负担”,甚至会导致西北人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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