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李氏因为楼观道的关系。与伽蓝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牵连。独孤震可以视伽蓝为无物,拿他不当一回事,想用就用,想杀就杀。但陇西李氏不能这么做。
此次李渊能够赢得皇帝的信任,出任弘化留守,主掌陇右十三郡军事,统领西北军,建下戡乱平叛第一功,裴世矩的从中斡旋至关重要。而这两者之间的合作就是始于伽蓝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棋子”。
柴绍必须帮助伽蓝完成他在河北的使命,这是陇西李氏与裴世矩暂时“结盟”的前提条件,这个条件一旦失去。双方的“结盟”也就失去了基础。
柴绍不敢得罪独孤震,不敢得罪赵郡李氏。但他更不能不顾陇西李氏和楼观道的切身利益。
“将军在灵泉驿俘获的那一团府兵,何时归还王仲伯?”
柴绍婉转相讯。
伽蓝笑着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既然王郎将和某都不承认有灵泉驿之冲突,何来俘虏一说?”
柴绍付诸一笑。
在李密的周旋下,灵泉山一战的失败都源于太行贼的突袭和恶劣的天气,至于灵泉驿的冲突和禁军龙卫的“暴起发难”都被蓄意“抹去”。虽然伽蓝和王仲伯之间、禁军龙卫和黎阳鹰扬府之间因此结下深仇,但最起码,伽蓝已经找不到任何拒绝去黎阳的借口了。
“西土诸国的朝贡使团何时抵达黎阳?”
伽蓝知道柴绍的来意,当初他在敦煌他好不容易“摆平”了楼观道和陇西李氏,今日当然不会因为些许“意气”就与他们翻脸,以致前功尽弃,是以他主动打开了话题。
“昨日李家大郎建成来信,朝贡使团三天后抵达黎阳。”
李建成?伽蓝略略皱眉,“不是世民?”
“建成是李家大郎。现为鸿胪寺典客署十掌客之一,此次负责陪同朝贡使团北上觐见皇帝。”柴绍提醒道。
嫡长子在家族中的身份和地位不言而喻。唐国公李渊不在家中,那么家族事务自然由已经成年的嫡长子李建成主掌。
伽蓝的心底蓦然涌出一股难言的烦躁。杨氏皇统之争尚在方兴未艾之中,李氏继嗣之争却已初露端倪。未来是一个风暴接着一个风暴,西北人何去何从?
柴绍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伽蓝倍感棘手。
“建成在离开东都之前,曾去白马寺拜会了明概上座。”
这是什么意思?这说明陇西李氏不但与楼观道往来密切,还利用当前西北佛道两教暂停“争斗”的绝佳机会,果断向西北沙门“借力”。再引申一步,就是关陇贵族中以武川系为主的中间派力量,正在借助这场大风暴攫取最大利益。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场风暴最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不论是皇帝还是杨玄感,都知道他们实际上无法掌控这场风暴,真正控制这场风暴的是整个帝国的贵族阶层,所以,妥协,最大程度的妥协,向整个贵族集团进行妥协,甚至不惜停止甚至倒退改革,最大程度地满足贵族阶层对利益的贪婪攫取,唯有如此,才能尽快结束风暴,把它对帝国的伤害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正因为如此,杨玄感才有信心发动政变,而皇帝和裴世矩则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战战兢兢。
对于伽蓝来说,西北沙门的卷入,不论是主动卷入,还是被陇西李氏拖着被动卷入,伽蓝都必须在顾及帝国和皇帝利益的同时,兼顾西北沙门的利益,这让他在谋划对策的时候愈发艰难。
“建成说,考虑到太行贼的猖獗,他希望将军能带着禁兵提前赶到临清关,以确保西土朝贡使团的安全。”
柴绍看了看伽蓝,见他面无表情,眉宇间隐约露出阴戾之色,心里不禁掠过一丝不安。世民曾警告过,西北狼过得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一个个就像来自地狱的亡灵,所以千万不要轻视他们,否则必受其害。现在陇西李氏一次次地利用伽蓝,却不给其应有的帮助和承诺,一旦触及到他的底线,后果恐怕很严重。
柴绍鼓足了勇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苏合香听说将军就在黎阳,遂执意与建成同船北上。”
伽蓝霍然变色,杀气喷涌。
失控了,局势失控了,既不被西北人所掌控,也不被杨玄感所掌控,更不被皇帝和裴世矩所掌控,而究其原因,关键就在关陇武川系,因为武川系要“推波助澜”,让要这场风暴席卷中土,以便从中攫取最大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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