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炫陪坐一侧,抚须沉思。这种场合本没有他一个客卿的位置,但伽蓝似乎有求于魏氏,所以把老先生请来作陪。
“局势紧张,明公故有一问,将军是留在此处确保永济渠畅通,还是抛下饥民,火速南下戍卫黎阳?”魏征不动声sè地问道。
元宝藏面临艰难抉择,是被迫参杨玄感的叛luàn,还是与杨玄感反目成仇?他不想参与叛luàn,因为他对前景没有任何信心,但也不想即刻与杨玄感反目成仇,因为那样一来他将遭到杨玄感的攻击,至于第三个选择就是冷眼旁观,然而,杨玄感会把自己的后背jiāo给一个冷眼旁观的潜在敌人?所以,他要军队,更需要西北人这支彪悍马军,以帮助他度过难关,帮助他赢取一段缓冲的时间,最起码要等到局势稍稍明朗一些。
伽蓝的目标很明确,南下,马上南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不惜一切代价剿杀叛军。
“南下。”伽蓝神态坚定,眼神坚毅,语气更是斩钉截铁,“马上南下。”
伽蓝南下对元宝藏来说是个好消息,西北人等于帮他正面阻挡了杨玄感,所以伽蓝毫不客气地提出要求,“某要苏氏父子的捧日团即刻渡河赶来会合。”
信都苏氏父子和河间、渤海、平原等地的乡团都是应游元之邀而来,目的是扈从左右并相机戡luàn。现在游元赶去黎阳了,去和杨玄感谈判去了,虽有与虎谋皮之忧,但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从山东大世家大权贵的立场来说,这场谈判是必须的,崔逊已去试探了,却至今没有回音,所以游元必须代表山东大世家大权贵跑一趟,就算杨玄感是头猛虎,也要从这头猛虎身上割下一块ròu。这些乡团则留在洹水镇待命,等待游元的消息,而临时承担指挥之责的名义上是武阳郡丞元宝藏,实际上正是在武阳一带有着庞大势力的巨鹿魏氏兄弟。
此时伽蓝名义上是向元宝藏提出要求,其实就是向魏氏兄弟求助。
魏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关陇人自相残杀,河北人绝不掺合,再说游元正在赶赴黎阳的途中,一旦杨玄感知道河北乡团挥军进击,恼羞成怒之下杀了游元,那损失的可是山东权贵。游元能否在黎阳“趁火打劫”,打劫后能否安全返回,一定程度上也取决于游元手里控制的这支乡团军队。可以想像,这支军队一旦跟随西北人向黎阳发动攻击,对游元来说就是个“噩耗”了。
游元此去黎阳干什么?很简单,火上浇油,让杨玄感掀起的这场风暴更大,破坏力更强,生灵涂炭算什么?让帝国遭受重创甚至奄奄一息才是最为理想的结果,唯有如此,山东大世家大权贵们才能如愿以偿地收获自己想要的最满意的权力和财富。
这时候假如有一支军队以无可匹敌之势杀到黎阳,阻止了风暴的扩大和肆虐,其对帝国和帝国苍生来说当然是件好事,但对山东世家权贵来说却是一件坏得不能再坏的事。所以魏征来了,他有意夸大局势的危险xìng,试图阻止西北人急速南下。所以在此之前,刘黑闼和曹旦不但坚决拒绝了伽蓝的邀助,还威bi和胁迫伽蓝,试图把西北人牢牢牵制在韩陵山一带。
魏征的拒绝,刘黑闼和曹旦的胁迫,让伽蓝勃然大怒,他先前对河北人的好感在这一刻丧失殆尽。他痛彻入骨,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关陇权贵和山东权贵为了争权夺利,血腥厮杀,而承担代价的却是帝国和帝国的苍生,这是何等的不公,然而,上苍视而不见,权贵们理所当然,唯有帝国和帝国的苍生在如注的鲜血中无助悲号。
伽蓝愤怒了,他指着魏征纵声咆哮,“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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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谦恭有礼,躬身告退,风度翩翩地走了。
伽蓝急召龙卫统军官,不再做丝毫的隐瞒,把杨玄感意图谋反和龙卫统南下黎阳的真实目的,事无巨细地一一告之。
“黎阳叛luàn在即。”伽蓝厉声说道,“咱们别无选择,唯有南下攻击。”
“长久以来,咱们在西土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为得就是戍卫帝国,保护苍生。但今天,有人要伤害帝国,要涂炭生灵,要摧毁咱们为之奋战的理想和信念。”伽蓝手指夜空,纵声高呼,“天上的袍泽在看着咱们,在召唤咱们,咱们必须奋战,为了那些死去的袍泽,为了那些忠诚的兄弟,为了咱们的帝国,咱们的中土,誓死奋战”
“誓死奋战”
西北人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传令,黎明起兵,剑指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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