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走到河堤边缘,抬头望向大河,久久不语,眼中充满了落寞和悲苦,这一刻,他别无选择,只有义无反顾,不论前方是荆棘遍地,还是血làng翻涌,只有舍生忘死冲上去,即便最终倒在了中途,或者被bo涛所吞噬,也无怨无悔。
这是一场ji进改革和保守思维的较量,是权力和利益的争夺,是帝国命运的裁决,关系到中土千千万万普罗大众的生死,相比帝国的倾覆,相比千千万万普罗大众的死亡,即将开始的风暴所造成的损失和危害也就微不足道了。
帝国和帝国的普罗大众需要的是阳光,是和煦chun风,而不是黑暗,不是狂风暴雨。
这场暴风雨从先帝崩亡的那一刻就开始了酝酿。今上“背叛”了先帝,从道德lun理一直到国策方略,全部“背叛”了,他“欺骗”了先帝和所有的人,自家大人和高颎都被欺骗了,结果他们先后死去,而苏威和裴世矩则卑鄙无耻,不惜以“背叛”先帝来继续攫取权力和财富,帮助皇帝一起“埋葬”帝国。
去年东征的失败,是朝堂矛盾和国内各阶层矛盾的一个总爆发,皇帝安然无恙,世家权贵们也安然无恙,而最终承担损失的是中土的普罗大众和几十万将士。帝国因此遭受到了重创,鲜血淋漓,伤痕累累,在极度痛苦之下,帝国终于发出了怒吼,它要报复了,要把伤害它的敌人彻底摧毁。
矛盾已经不可调和,长刀出鞘,箭在弦上,对立双方再也没有斡旋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皇帝毅然发动了第二次东征,他做出了决断,要么洗雪前耻赢得东征,以无上武功进一步压制和打击改革对手;要么bi迫对手在他的背后出刀,这样他就赢得了击杀对手的借口,找到了摧毁强劲对手的最佳机会,从而彻底摧毁对手,彻底掌控改革的方向和进程。
皇帝掌控了主动,所以,自己不得不到黎阳督运粮草;所以,巡察使团在远征开始之际,从蓟燕临朔宫南下而来;所以,一统三百骑的西北马军万里迢迢赶到河北,在这里掀起了血雨腥风。
皇帝的刀已经出鞘,西北人已经杀到了自己面前,形势已经明朗,还犹豫甚?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还缩什么头?更令人痛苦的是,先前几年费尽心血所做的部署,因为自己的犹豫,因为自己出刀慢了,给对手一扫而空。可以预见,不论是行宫的兵部shì郎斛斯政,还是镇戍临渝关的左翊卫将军赵元淑,乃至于弘化留守元弘嗣和左候卫将军李子雄,都在对手的掌控之中,先期谋划全部失败,留给自己反击的机会已经很少,如今只有绝地反击,以求绝处逢生。
杨玄感缓缓转身,冲着胡师耽和元务本轻轻挥了一下手,示意已经决断,毋须再议。
“洹水战场,由王仲伯去处置。”
胡师耽和元务本互相看看,眼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兴奋和快感。西北人给他们制造了很多麻烦,杨玄感终于出手了,出手就是虎贲郎将王仲伯和鹰扬府,西北人根本不是对手,死定了。
“以最快速度向大河两岸传递消息。”杨玄感继续说道,“水军统帅、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谋反,正率军急速杀来黎阳,试图断绝远征军粮道。请各郡县急速召集乡团壮勇,火速至黎阳集结,以确保皇帝和远征军的安全,确保东都安全。”
胡师耽和元务本惊讶地望着杨玄感,不知此策是早已议定,还是临时起意,总之过于荒诞,经不起推敲。
杨玄感猜到他们的心思,微微一笑,“这是举旗的讯息,一旦传开,则四方云动。”
“再派人急赴洹水,遍告饥民,黎阳要开仓放粮,把他们引到黎阳来。”
胡师耽和元务本心领神会,对杨玄感之策大为赞叹。
如果还没有正式举旗,几十万饥民到了黎阳必会引来无穷麻烦,反之,一旦举旗,几十万饥民就成了黎阳“挟持”河北人的最好手段。两人当初在安德城外的应急之举,本给黎阳带来了很大威胁,哪料杨玄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转瞬之间就逆转了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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