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高泰的出现,完全可以证实河北叛军早已盯上了你他们早在白沟一带部署完毕,就等着你坠入毅(hu)中。”
伽蓝微微颌首,“先生说的对,凡事都要量力而行。”伽蓝伸手指向地图上的将陵城,“先生,你看这里如何?”
将陵城?薛德音眉头紧拧,两眼微凝,心思瞬间电转。
将陵城位于安德城、长河城和大柳集的中心地带,与三城的距离都在三十里至四十里左右。刚才游元的录事说过,贼帅王瑞和左孝友率军包围了将陵城有居中策应的意思,这里透露出一个讯息包围将陵城的叛军人数最少。
薛德音马上明白了伽蓝的意思。
叛军把平原郡守围困在大柳集,这个诱饵太大,正中巡察使团的要害。在游元和崔逊巡察平原郡的时候,河北叛军大举进攻,如果杀死了关陇籍的平原郡守,其造成的恶劣影响要远远大于攻陷平原郡治府安德城。城池丢了可以再夺回来,但正四品的平原郡守死了,朝廷的面子就丢大了,士气会大受打击相反叛军的士气却会空前高涨,而更重要的是,它将激化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的矛盾,挑起双方新一轮的厮杀,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游元和崔逊。
叛军这是攻“敌“所必救,游元和崔逊也不得不去救人,正因为如此叛军把主要兵力都部署在大柳集和安德城,至于将陵城,无论对巡察使团还是对叛军来说,都没有什么价值当然不会派遣重兵。
伽蓝却偏偏要去将陵城,这实际上完全符合伽蓝的攻击意图他的目的就是击败河北叛军,把河北叛军击败了,等于斩断了杨玄感的一条胳膊,也一定程度上保障了永济渠的安全,而平原郡守如果因为救援不及而死,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展开了新一轮的厮杀,那么对杨玄感来说同样不利,因为游元和崔逊被逼上了绝路,无奈之下只有全力以赴帮助东都围杀杨玄感,将功折罪了。
“好计。”薛德音抚须而笑,“进可攻,退可守,甚好。”
龙卫统进入将陵城,如同一根铁钉钉入了平原战场,猎物还是猎物,肥肉还是肥肉,但战场上的主动权却易手了,现在不是河北叛军“守株待兔“而是西北人“守株待兔“了。河北叛军先前的诸般算计统统落空,若想捕获猎物,吃下肥肉,就不得不把主战场移到将陵城,而那时,局势怎么走,就由不得河北叛军了,因为皇帝钦派的巡察使团也被困在了平原郡,这对朝廷来说是个奇耻大辱,岂能置之不理?消息传到东都后,东都方面肯定要派出军队。东都的援军一旦进入河北,杨玄感还怎么造反?河北叛军又拿什么去抵御实力强悍的卫府军?
形势假如再严重一点,平原郡郡守死了,巡察使团的游元和崔逊也死了,河北叛军早早切断了永济渠粮道,皇帝还会继续进行二次东征?当然不会了,首先进入河北平叛哦乱的就是距离河北最近的齐鲁东莱的水师大军。几万大军杀进河北,山东人必将遭到空前重创。
伽蓝这是拿自己做诱饵,诱骗河北各路叛军蜂拥杀来。一大群强盗都来抢东西,永济渠就在眼前,河面上千帆竞发,满载粮食和武器,谁能抵挡这种致命诱惑?既然抵挡不了,各路叛军失去理智都去抢劫永济渠,一直被蓄意隐瞒的河北乱局突然揭开了面纱,露出了真面目,其后果如何可想而知。恐怕到了那一刻,杨玄感知道二次东征肯定要停止,皇帝和远征军肯定要南下平叛,要给山东人以沉重一击后,他也不得不更弦易辙,断然放弃叛乱,乘机向山东人发动疯狂“攻击“了。
总而言之,损失的都是山东人,都是河北人。推测一下,河北人会不会“中计“?假如河北人坚决不中计,河北各路叛军出于各自利益的考虑,各自为战,那岂不是拱手送给西北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伽蓝的计策得到了西北人的一致支持,但遭到了游元、崔逊的坚决反对,元务本也是一口否决。苏氏父子位卑言轻,保持沉默,但正因为他们的沉默,才露了他们的倾向。他们支持伽蓝的计策,这一计策最大程度地保全了他们的生命。
在大柳集那个一望无际的早被叛军设下重重陷阱的战场上,与十倍于己的敌人作战,即便对方是一群拿着棍棒斧头的难民,取胜的希望也非常渺茫,更重要的是,谁愿意去屠杀一群难民?难民是无辜的,真正该杀的是那些贼帅,是那些蓄意欺骗和利用他们的郡望豪强。
伽蓝不予理睬,他有指挥权,更重要的是,他手上有一支三百骑士的强悍武力。
伽蓝冲着阿史那贺宝招招手。贺宝心领袖会,当即指挥本队骑士挟持着游元、崔逊和他们的属官率先起程。游元和崔逊的侍从亲卫面时这些气势汹汹的西北虏兵,哪敢强行阻止,只好尾随于后,风驰电挚而去。
苏氏父子默契配合,带着捧日团急速跟进。
龙卫统走了,捧日团也走了,主力都调头南下飞奔将陵城而去,那些地方乡团、宗团即便反对又能如何?难不成自个跑去大柳集送死或者干脆临阵脱逃?无奈也匆忙跟上。最后就剩下元务本和东光团勇。元务本以最快速度写了一份密信,遣个心腹向白沟方向飞驰而去。
突然之间,战场局势骤变。
王薄、刘霸道、郝孝德、
刘黑目等义军首领大感意外,一时间踌躇无策,在是否尾随追杀一事上展开了激烈争论。
如果尾随追杀,就要放弃大柳集战场,前期算计全部失败,更重要的是,将陵城的王瑞和左孝友肯定不会竭尽全力阻挡西北人进城,而西北人一旦进城,战场主动权就易手了,义军就不得不去攻城。城池久攻不下,局势必然失控,后果难以估量。
王薄、刘霸道、郝孝德等人各有心思,各有自己的利益,眼见到嘴的肥冉要“飞“了,各人的对策马上就不一样了。
王薄建议马上劫掠永济渠。他到河北来的目的就是要粮食要武器,以便重振实力,再次杀回齐鲁大地。
郝孝德却是坚决否决。在平原郡劫掠永济渠,等于把自己暴露在官军的围剿之下,他的实力有限,目前还不敢做“出头鸟“。
刘霸道想得更多。豆子岗义军南有大河,北有永济渠,南边吃不饱可以去北边抢劫,但高鸡泊义军只有永济渠一条
“生命线“所以劫掠永济渠直接影响到了高鸡泊义军的生存,双方必须先行协商。现在高士达、窦建德、张金称、张金树都在向白沟迂回,其动作很明显,不要擅自打劫永济渠,否则就有可能“撕破脸“。
就在王薄、刘霸道等义军首领争执不下的时候,将陵城外的王瑞和左孝友也接到了斥候报讯,西北人正一路疾驰杀来。
打还是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