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覆灭于平原郡,被河北人杀了,必定会有更多的河北人在杨玄感叛乱之后举旗响应。”
杀了伽蓝和龙卫统,等于彻底得罪了皇帝和河东裴氏、薛氏,那么一旦皇帝杀了杨玄感,接下来就要轮到河北人倒霉了。一二流的世家大族尚能对抗,三四流的望族和不入流的地方豪强就无力抵御了,必定要做替罪羊,既然如此,倒不如把赌注押在杨玄感身上,豪赌一把。赌赢了,改天换地了,或许就能一飞冲天,跻身豪族行列,光宗耀祖。
其实目前河北叛军的首领绝大部分来自三四流的望族和不入流的地方豪强,这些人在帝国统一过程中和帝国制度改革中损失最大,所以他们最痛恨关陇人,也最愿意推动关陇人内部的自相残杀。从这一点来推测,他们在河北大世家大权贵的有目的性的引导下,在以杨玄感为首的关陇人的刻意拉拢下,的确有可能“将计就计”,先帮助杨玄感切断水道,然后再帮助杨玄感造反,至于诛杀龙卫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一个小插曲而已。
河北人到底如何选择?答案很快揭晓。
第二天,伽蓝接到了游元的命令,他要在长芦处理一些公务,暂缓南下。
暂缓南下,实际上就是游元需要更多的时间与白沟一线郡县的世家望族进行策略上的商讨,给予这些世家望族以更多的时间来实施他的策略。
伽蓝意识到危机正在步步逼近,即刻召集旅队军官部署应对之策。
游元在长芦一待就是三天。伽蓝忧心如焚,如今时间非常少,越早赶到黎阳,越早赶到东都,就越有机会阻止杨玄感的叛乱,最起码可以提前准备,把因杨玄感叛乱而带来的危害降到最低。
这三天崔逊都没有出现,很显然,在东都崔赜和崔宝德没有回信之前,他不能做出更多的举动,尤其重要的是,他必须兼顾到整个山东权贵集团的利益,不能蓄意破坏或者阻止游元正在实施的策略,不能公开与游元对着干。
三天后,巡察团队开船南下,向平原郡进发。
长芦城距离东光两百余里。船队走了两天多时间,抵达白桥的时候正好日近黄昏。在白桥津口,并没有看到想像中的隆重的欢迎场面,只看到东光、弓高和胡苏三个县的县令及其僚佐,还有几个地方郡望,非常冷清。
伽蓝指挥龙卫统将士在白桥津北岸扎下营寨。南岸的冷清场面让伽蓝和薛德音等人有一股不祥预感。游元没有派人来请伽蓝与平原郡官员见面,伽蓝也乐得清净。他本是贫贱,起自行伍,日夜挣扎在生死之间,骨子里就对高高在上颐指气使飞扬跋扈的权贵官僚非常反感,无法强迫自己违背本性去主动适应这个阶层,于是很自然地就去逃避,以掩饰内心里的愤懑和卑怯。
然而,自他离开西土,便注定要踏足这个阶层,无从逃避。深夜,游元派僚佐相请,上船议事。
船舱内,游元的脸色很难看,似乎强自压抑着愤怒。崔逊也在,坐在昏黄的铜灯下,一张苍白的英俊面孔看上去有些阴郁,不过神态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看不出喜怒哀乐。
游元的录事待伽蓝见礼坐下后,当即指着铺在案几上的一张地图,给伽蓝讲述刚刚得到的消息。
平原郡的郡守带着一众僚佐和治府周边的几个县令北上赶赴东光迎接巡查使团,当夜在一个叫大柳集的地方歇息,不料馆驿突遭叛军的攻击,郡守被包围在了大柳馆驿。与此同时,另有一股叛军突然攻打平原郡治府安德城。
形势异常危急。假如平原郡郡守陷落贼手,平原郡治府也被贼军攻克,那河北局势必定急转直下,不但危及到水道安全,更危及到了二次东征的胜败。游元已经向信都、清河、河间和渤海相邻四郡紧急求援,命令四郡郡守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派出军队,十万火急赶赴东光集结,驰援平原。
此刻压力最大的就是游元,他在巡察途中碰到这种事,当然要挺身而出迎难而上,但假若救援失败,他就要承担全部罪责。河北叛军的背后都是些什么人,游元心中有算,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现在这些人竟然联手对付他,拿他的身家性命来威胁他,不惜要与其翻脸成仇,简直反了天了。
“明天,龙卫统随某飞速南下,直杀大柳集。”游元的口气不容置疑
伽蓝毫不犹豫,躬身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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