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围困南京(四)
在俞光杰的眼里,朝廷没有丝毫的胜算,袁崇焕本是善守的名将,北朝命他做南征统帅,再明显不过了,就是用他的沉稳,一步一个脚印,逐步对南京形成合围,要击败这样一位当世名将谈何容易,接到圣旨的他觉得此次领兵出征是他一生中最前途渺茫的一次,不过旨意他还得遵守,不然他一家几十口就会步周士朴周侍郎大人们的后尘了,就算自己战死沙场,起码保住了家人,给俞家留下一条血脉,想到这里,俞光杰翻身跨上战马,率领魏忠贤调拨给他的五万大军出东门,往镇江府而来。
得遇明主,一展平身所学抱负,光宗耀祖,这是每一个读书人心中最向往的事情,洪承畴也不外如是。
站立两千料的中华宝舰号上,迎面吹来潮湿的海风,洪承畴内心起伏不定,心潮澎湃,踌躇满志。
郑南生和宋献策都是第一次登上中华宝舰号,面对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他们眼中充满了好奇,高耸入云的风帆,先进的航海罗盘,尤其是船舱两侧两派侧舷精钢铸造的火炮,掀去炮衣,露出黝黑的炮管,寒光闪闪,令人生畏,朝廷能造出如此水战利器,何愁四海不平?
“大帅,陈舰长请您过去商议登陆事宜。”郑南生悄然站立在洪承畴的身后,传话道。
大海,我洪承畴终于见到你了,以后我将与你一同生活,一同战斗,洪承畴内心感慨万千,他有预感,自己后半生将与这浩瀚无边,凶险莫测的大海紧密相连,从江防大臣到海防大臣,他就有了这样一个觉悟,当今皇上是个不甘寂寞,雄心勃勃之人,开海禁,造船舰,无不昭示着对海洋的强大野心,为什么红毛的洋夷拼命的要跟天朝做生意,开展贸易,皆为一个利字,在巨大的利润面前,任何风险甚至生命都将变得无比脆弱,皇上不爱财,否则也不会将内府交到户部手里,那他想要是什么呢?他究竟想把大明朝带向何处呢,这个问题他一直在思考,就目前来说,皇上每一项决定都是无比正确的,难道皇上想四海征服,将那些未开化的蛮荒之地纳入大明国土吗?想到这里洪承畴一阵心慌,有一阵兴奋,想到自己可以为朝廷开疆拓土,建立不世之功勋,但另外一方面,他感到恐惧,如果皇上真的穷兵黩武,对外不断征伐,以至民不聊生,自己又该如何?
“哎!”洪承畴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国土未平,都想到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了,皇上年纪轻轻,身边不乏忠臣良将,有他们辅助,又岂会轻易走上那条路,自己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大帅为何叹气?”郑南生诧异的问道。
洪承畴回头笑答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感触而已,我这个海防大臣当了有些时日了,今天才算有名有实了。”
郑南生揶揄一笑道:“恐怕大帅还得有名无实一段时间,接下来我们可又要登陆了。”
“是呀,还要登上一段日子,不过也快了。”洪承畴笑笑问道,“军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军师在作战厅跟陈舰长研究登陆地点,选了几个,最后还得由大帅您来定。”郑南生道。
“哦,登陆地点要慎重,走,一起回去。”洪承畴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刚才轻松写意的表情立刻消失了。
诺大的作战室内,宋献策和东海舰队第一舰队的舰队长陈光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对着一副浙东沿海区域地图指指点点,小声商量着什么,神情极为投入,丝毫没有察觉洪承畴和郑南生两人已经靠近他们。
宋献策忽然抬头看到洪承畴一张笑脸,忙直立身躯道:“回禀大人,属下跟陈将军仔细研究过,适合,适合大军登陆的地点有四个,一个直接在钱塘登陆,另外一个是往北偏一点的海宁,再就是再往北的乍浦,这三个登陆点都在钱塘江出海口以北,还有一个是绍兴府的萧山。不过大人,如果我军是以占领杭州府为目的的话,这一个登陆地点完全可以舍弃,登陆之后还要在跨过钱塘江,能直接在杭州府登陆,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洪承畴点了点头问道:“另外三个呢?”
“直接在钱塘登陆难度较大,而且钱塘县驻扎了一支大约两千人的军队,由钱塘指挥使秦如海统帅,此人早年曾在俞大酋麾下任过把总,防守反击登陆作战很有一套,为了稳妥起见,属下建议不要从钱塘县直接登陆。”
“嗯,秦如海这个人本帅听过,本帅在皇上面前立下军令状,登陆一战不容有失,许当稳妥。”洪承畴认同道。
洪承畴和宋献策一致放弃在钱塘直接登陆的巨大诱惑,把目光投向另外两处,先说海宁,他的北面是盐场,驻有海宁卫,兵力大概在千人左右,平时是看看灶户,打击地方恶势力,很少有战斗任务,而且离临安城不过两日路程,动作迅速的话,在消息还没有传到之前,说不定就兵临临安城下了,乍浦太远,虽然他有天然的港口码头,更加适合登陆作战,但离临安太远了,一旦临安城内得到消息,想迅速拿下临安就困难了,时间上也不允许,所以洪承畴和宋献策几乎一致认定最佳的登陆地点就是海宁。
确定下登陆地点,洪承畴和宋献策都把目光投向登陆舰队的主将陈光。
“末将问题不大,洪大帅尽管放心。”陈光客气道,他乃是水师名将陈磷之孙,承袭阻荫不过是个锦衣卫千户,朱影龙裁撤锦衣卫之后,发现了这个海战人才,于是将其交给孙云化,中华宝舰号建造完工后,他就成了第一任舰长兼舰队长。洪承畴是海防的大臣的身份,虽然这个职务现在并无实权,但现在他节制自己,是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说不定哪一天就坐实了,因此他不敢对洪承畴有半分不恭,更何况洪承畴早已名声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