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兄弟好福气,娶了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夫人!”吴炯轻声赞叹了一句,刚才程怀秀已经悄悄的将三人姓名告诉了他,中间那最年老留着花白山羊胡须的姓周,名不群,也是扬州城内的名人,此人不占私,举人出身,有些风骨,周不群左侧的也就是刚才那吴炯,落第秀才,风月场上的常客,早年曾家道中落,后来从商之后有些起色,就是流连风月场所,气血两亏,典型的药罐子,右侧的名叫王福,光脚板出身,从挑盐做起,几十年奋斗下来,到让他挣下几十万的家业,身材有些佝偻,早年挑盐落下的毛病,这几年发福了,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对于吴炯的称赞,朱影龙嘿嘿一笑带过。
“刚才看三位老哥谈兴正浓,小弟冒昧打扰,不知三位老哥所谈何事?”朱影龙询问道。
“黄老弟,你也是盐商,不会不知道吧?”周不群微微一惊,诧异的问道。
“哦,不是,家父有些不舒服,所以才把小弟差遣过来,家里的生意小弟很少关注。”朱影龙连忙解释道。
“原来如此,难怪!”吴炯啧啧几声道,心道,原来是代父出席,难怪不懂规矩,这种场合哪能带夫人?
“老弟可有功名?”周不群问道。
“有,小弟不才,四年前应天府乡试二甲十六名!”朱影龙信口胡诌道。
“哎呀,失敬,失敬,老弟年纪轻轻,真没看出来,难怪,难怪!”周不群两眼放光道,跟秀才同桌已经是勉为其难了,跟个大老粗坐在一起就有些不舒服了,现在碰到一个与自己在同一线上的,周不群对朱影龙的印象顿时好了许多,语气也热情了许多。
“老弟,令尊大人临行前有没有交代你什么?”吴炯突然低首小声问道。
“交代什么?”朱影龙有些茫然道。
“银票呀!”
“银票!”朱影龙惊讶的看着三人,来见皇上,带什么银票?
“老弟真的不知道?”沉默了半天的王福也惊讶出声了,刚才大概是因为自己不会说话,一直沉默的吧。
连程怀秀都有些惊诧的,不过在三双眼睛面前,她也不好提醒朱影龙,只能跟着露出一丝不解的眼神。
“今天虽说的圣上与咱们这些盐商见面会,其实,这样的盐商召集见面会每年都有一次,令尊大人不会没有告诉你呀!”周不群奇怪的道,扬州城内姓黄的盐商也有好几个,一时间,他也猜不出朱影龙是出自哪一家。
也难怪朱影龙不知道,每年扬州所有的盐商都由三大总商召集,商议如何瓜分两淮盐场的官盐盐引,除了内府采办和对王侯贵戚的赏赐,今年两淮盐场将有近一百八十万左右的盐引交给盐商们去经营,三家总商分去约一百七十万左右,剩下的十余万是留给扬州本地盐商的,而三家总商虽然实力雄厚,也不可能把一百七十万盐引都吃下去,而且他们手底下也有许多盐商,这就涉及到一个分配问题,因此就产生了“盐引”买卖,这里头其实许多盐商都是二道贩子,其实他们根本拿不到盐引,怎么办,要做生意,只能从那些能拿到盐引的人买,向周不群这样的,官面上拿到的盐引也就五千左右,但买到的盐引却在两万以上,不然他这个生意就会严重缩水,维持不下去,因此这种盐商聚集会,也就相当于盐引流通大会,一引盐引买到最贵的时候能卖到五两银子,比如说三大总商,他们从官府手中拿到大量的盐引,其实他们不自己经营,都是卖给下面的盐商,下面的盐商凭盐引到官府拉盐,而他们不需要,官府有他们的记录,直接拉盐,这样一来,本来官府勘合发出的是一百八十万盐引,摇身一变就成双倍了,这就是典型的官商勾结,钻朝廷盐法上的空子。
本来朝廷规定,各盐场定出每年生产的数目,由公家收买,称为“正盐”,支给工本。正盐每引四百斤,支给米一石。洪武十七年以后,改米给钞,两淮两浙每引两千五百文钱,其余各处两千。官盐的运销,招商承办,以引为单位,每引纳米若干,收米入仓后,发给盐引,注明数量、取盐地点、运销区域。贩卖完毕,五日内应将盐引缴销,以防一引两用。在正盐中又分“官盐”与“客盐”两种:运至官仓,以供政府正用的,称为官盐;由引商凭引支取,合法运销的,称为客盐。此外便都是私盐。客商贩盐,盐不离引;否则亦作私盐论,处罚甚重,贩卖者处绞刑,买私盐食用的,罪减一等,也要充军。
但正应了那句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盐引的发放控制在官府的手里,官府不愿意发给你,你还真就没有办法,所以盐商最关键的是贿赂好管发盐引的官员,于是暗箱操作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胆大,正常的官盐运作造就被官商勾结破坏的干干净净了,他们早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网,欺下瞒上,不是没有正值的御史参奏过,可惜的事都是石沉大海,皇帝估计见都没有见到,朱影龙登基后不是没有关注道两淮以及天下盐务上的贪污舞弊,甚至把他最得力的沈溪空降到两淮,他虽然也提供了不少证据,但也极力劝阻朱影龙在盐务上不能操之过急,朱影龙自己也觉得整顿盐务的时并不成熟,于是他才产生了借南征的机会,亲自来看一看盐务到底糜烂到什么程度,没想到居然会让他震惊到这个程度,这些盐商们都是在挖国家的墙角呀,他怎么说两淮盐厂年产那么多食盐,居然有一半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原来竟是这样,盐商们不富才见鬼呢!
当然还有一些,只要官府里面有人,一引两用,三用都没有问题,这些伎俩周不群三人绝对不会对朱影龙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