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收了许多礼物,心情非常好。她找天子来,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朝野上下争论不休的重开盐铁一事怎么处理。
天子知道自己的母亲肯定是首受人之托来说情的。果然,太后明确向天子表示自己持反对意见,祖宗用了几百年的制度怎么能改呢?天子连连点头,不改,不改,绝对不改。
回到后宫,正好看见大长秋赵忠。赵忠是来告状的,脸上的伤口还肿着呢。
天子调笑了他几句,说道,你没事去惹太尉大人干什么?你不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算了算了,回家歇几天,不要来伺候朕了。
赵忠诅咒了崔烈几句,随即奏道:“陛下,崔烈和李弘都没安好心,他们合起伙来骗陛下,是想抢陛下的钱啦。”
“那爱卿是什么意思?”
“陛下,盐铁放开之后,这钱大部分进了少府,还有一小部分变成商税进了大司农府,但陛下却一个钱的进帐都没有。这几年少府贴补大司农贴的少吗?上次陛下要回冀州河间国祭祖,叫他大司农出点钱,他出了吗?这些人坏透了,嘴里说的好听,少府的钱都是陛下钱,但其实呢?其实他们想尽办法都要逼着陛下把少府的钱变成大司农府的钱,所以,陛下千万不要答应他们。还是象现在这样好,各地盐铁官合在一起,一年至少要给陛下的万金堂进贡四五十亿钱,这才是陛下自己的钱。”
“对,对。”天子笑道,“朕心里明白。你告诉各地盐铁官,今年给朕的上贡翻一倍,否则……”
“陛下,现在战乱多,盐铁之利很薄的。”赵忠苦笑着说道。
“是吗?”天子嘿嘿一笑,拿出李弘的密奏递给他,“爱卿自己看看,你们到底谁在骗朕啦?”
赵忠粗略一看,立即生气地说道:“这些人太不象话了。陛下,该杀的要杀,不能手软。”
天子瞪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赵忠眼珠子转了两下,心里生气啊。你李弘的手也太长了,竟敢管到内廷来了,哼……
“陛下,现今还有一个发财的机会。”
“噢,你说说,什么机会?”天子高兴地问道。
“陛下,如今关中关东运往并州的货物连日不绝,那些商贾都发了大财了。陛下,他们走的可都是陛下的驰道,陛下的汾河啊,路坏了,陛下要出钱修,河道淤积了,陛下要出钱疏通,凭什么啊?臣认为,陛下应该下旨,派人去河东水陆两道收取漕运费用。”
天子一听,对呀,朝廷在并州屯田,为了筹措屯田的钱,如今都吵翻天了,但那些商贾大户呢?不但不为朝廷屯田募捐出力,反而从中牟取暴利。
“好,爱卿的提议太好了,爱卿真是我大汉国的中流砥柱啊。”天子兴奋地拍着赵忠胖胖的大肚子,连连称赞。
“爱卿,那你说,派谁去河东好啊?”
赵忠暗自冷笑,哼,李弘,你撂石头打天去吧。
“臣认为,这事要派个内廷的人去,免得陛下的钱又被人暗中截留,中饱私囊了。”赵忠笑眯眯地说道,“陛下,中常侍夏恽如何?”
天子刚要点头,蓦然想起夏恽的儿子不是被李弘杀死的吗?这要是派夏恽去河东,两人闹起来,岂不麻烦。
天子随即摇摇头,说道:“不行,不行,爱卿,你难道忘记了,夏爱卿和李爱卿是有杀子之仇的。”
“陛下,夏恽是去河东收钱,又不是去并州收钱,两人见不到面的。”赵忠笑道,“河东太守韩婴是夏恽的故吏,有他帮忙,事情要好办多了。另外,陛下可以让夏恽在河东多设几道收钱的关卡,这样,陛下的收入不就更多了。”
天子仔细想想,很有道理。
“好,好,你立即去办。”天子催促道,“告诉夏恽,连夜动身去河内,早到一天,就多收一天的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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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最近一段时间天天接到尚书台皇甫嵩的书信。皇甫嵩坚定地支持重开盐铁之议,但他在尚书台遇到的阻力太大了,卢植,蹇硕等一帮大臣的坚决反对让他一筹莫展。他通过书信把洛阳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李弘,信中明显就有鼓动他先行在并州放开盐铁,以筹措屯田钱财的倾向。李弘焦虑不安。没有天子和朝廷的旨意,他这么做终究是违法的,而且,并州的盐铁之利也无法支持并州的屯田所需。他还需要更多的钱。
这时,并州的屯田出现了危机。不是因为没有钱,而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地。
张白骑的典农都尉府和赵岐的护田校尉府在各地县衙的配合下,军屯和民屯的丈量土地,分配土地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但流民实在太多,甚至黑山的部分流民闻讯后也翻越太行山赶到了上党郡。
太原和上党两地的屯田兵数量巨大,达到了三十五万人,相当于三分之一的流民了。他们占据了大量的土地,严重制约了民屯的进度。
赵岐找到了李弘,要求他和张燕、杨凤商量,要么立即缩减屯田兵人数,要么立即征调一部分屯田兵到其他郡县垦地屯田。
缩减屯田兵人数,当然不可能,这会动摇黄巾军的军心。但征调部分屯田兵到雁门和西河一带垦地屯田,军屯的完成时间就会严重滞后,而投入军屯的钱财也会成倍增加,另外,军屯所产出的粮食对整个北疆大军来说,太重要了。李弘急需粮食,他的要求是军屯明年就要见成效,就要有粮食供应大军。
李弘立即召集赵岐、张燕、杨凤、张白骑、左彦等人商量。
赵岐摊开地图,指着河东的汾河下游区域说,这里有三四十万亩荒地,是本朝初期屯田时候开发的。大人想军屯立即见效,就要有现成的田地,而这里正合适。
李弘问张燕和杨凤,“两位大人认为行不行?”
两人犹豫不决。李弘说道:“不行也的行,没有商量的余地。解决流民的问题要摆在第一位,其他的事情都要给民屯让路。”
“两位大人谁率部去河东屯田?”
张燕和杨凤互相看看,没有做声。
“栖之兄去吧。飞燕兄的名气太大,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李弘望着杨凤道,“栖之兄认为如何?”
杨凤心想这里就你官大,还有谁敢说不啊。随即点头答应了。
李弘立即派行镇北将军府司马李玮连夜上京面奏陛下,要求把河东汾河下游的荒地调全部拨给并州典农都尉部,由黑山校尉杨凤率二十万屯田兵到河东实行军屯。
“仲渊,你到洛阳一定要办成三件事。”李弘交待道,“第一,河东屯田的事,这事最急,要快。第二,并州盐铁放开经营的事,这事最难,要想点办法。第三,筱岚的事。你对朱俊大人说,人是我抢的,媒是老大人做的,希望他能答应这桩婚事。你回来后,我们给你办喜事。”
李玮为难地说道:“大人,这是私事,而且这事要是让司徒大人知道了……”
“不就是那个麻子问题吗?”李弘冷笑道,“这次,令明和何风带着一百黑豹义从随你去洛阳。何风熟悉洛阳的一切,对你有帮助。如果朱俊大人不给你好脸,你叫令明把那个麻子砍了。”
李玮目瞪口呆。
他感觉李弘最近的性情变得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暴戾,李弘做事之前喜欢和部下商量的习惯也在不知不觉间被独断专横代替了。李弘背上的压力太重了,平叛的压力,屯田的压力,流民的压力,还有来自朝廷的压力,他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大人,你……”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李弘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还扛得住,有老大人在,我出不了大错,你放心去吧。但冬天来临之前,你一定要把盐铁的事办妥,否则,我们就有麻烦了,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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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的争论还在如火如荼。
大将军何进最近很低调。他既不发表对盐铁之论的意见,也不参加各类论辩,朝议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充当争论双方的和事佬。
这天他精疲力竭地回到府上,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愤怒,破口大骂。他骂崔烈和李弘,没事找事,把个洛阳搞得乌烟瘴气,大家什么国事也不处理,整天就是吵嘴,没完没了的争来争去,他都快烦死了。盐铁业是他赚钱的最大途径,盐铁放开了,他吃什么喝什么?
何颙和袁绍先后走进书房,面带喜色。
“李弘答应了。”何颙捻须笑道,“镇北将军府的司马李玮这两天就要回京,同行的是庞德和何风。”
何进面色一变,惊喜地问道:“他答应了?”
“何风一到,我们就清楚了。”袁绍笑道,“李弘先是让麴义的铁骑滞留河东,接着又让何风回京,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何进想了一下,突然问道:“你们相信他?”
“大将军,你想想李弘现在的处境,他现在已经骑到屯田这头老虎背上了,他下得来吗?”何颙笑道,“老大人真有本事,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敢真的在并州屯田,我算服了他。事成之后,我们要谢谢他,没有他把李弘逼到如今这步绝境,我们还真没有把握。”
何进看看两人,问道:“对盐铁的事,你们怎么看?”
何颙和袁绍不约而同地说道:“当然是放开好。”
何进脸显不满之色。
“大将军,盐铁放开,农商并重,从长远来说,对大汉国,对大将军,都有百利而无一害。民富则国强,国强,大将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嘛,将来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怕没有钱?”何颙笑道,“只要顺利铲除奸阉,即使是当今陛下,他也要倚仗大将军嘛。”
何进犹豫了半天,说道:“我不喜欢李弘,越来越不喜欢他。”
“要想除掉李弘,办法太多了。”袁绍笑道,“大将军何必急在这一时。现在,我们还是要帮帮他,互利互惠嘛。何况,屯田成功了,大皇子的江山不就更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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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快骑飞一般冲进洛阳城。
荆州长沙郡区星聚众造反,攻城拔寨,势不可挡。
匈奴屠各族造反,其首领虎王白马铜率众南下,和护匈奴中郎将鲜于辅在虎泽对峙。
西河白波黄巾被校尉阎柔率众击败,其残部由首领郭太率领,已经越过吕梁山,往河东杀来。
张纯叛军击败刘虞后,已经逼近邯郸,而冀州牧杨奇却在这个时候被白绕击败,两支叛军会合在即。
洛阳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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