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左彦和李玮几个人匆匆走进了大帐。李弘很着急,天还没有亮,他就派庞德去催了。
“俊义,仲渊,安抚流民的办法可商量好了?”
“大人一催再催,哪敢怠慢。”李玮展开手上的竹简,笑道,“由于时间紧,我们没来得及整理,先对大人说说吧。”
李玮向李弘详细解说了本朝的移民垦荒,军屯民屯等屯田制度,然后就无主地的所属问题和赋税问题提出了几种不同意见。李弘和左彦的想法一样,他也认为这些难题可以再商榷,暂时先摆到一边,还是先解决最棘手最迫切的问题。
谢明和宋文随即就如何安置流民,丈量荒地,修缮沟渠,垦地耕种等具体事情做了说明。
左彦最后总结道:“大人,不论是把田地租给流民还是卖给他们耕种,我们早期的投入非常巨大,靠我们那点钱根本不够。我和仲渊、文龙仔细算了一下,仅安置百万流民这一项,大概就需要五亿钱。大人你想想,这百万流民要给他们吃饱穿暖,要把他们迁移到太原上党的郡县,要给他们建造简易的居住之所,要让他们能活下去,如果每人开支五百钱,百万人就是五亿钱。我们什么事没干,五亿钱就没了。所以大人若想招抚太原和上党两地的黄巾,安置太行山流民屯田,必须要想办法再弄五十亿钱,加上我们自己的那二十七亿钱,大概勉勉强强可以维持到明年春天。”
李弘瞠目结舌。
“大人,当年武皇帝迁七十万百姓到西凉北地郡的黄河南岸开荒屯田,第一年的耗费就是一百一十亿钱。”余鹏苦着脸说道,“现在太行山有百万流民,也许陆续还有幽州流民闻讯而来,所以……”
“这难道比打仗还费钱?”李弘皱眉问道,“这么多钱,我到哪里弄去,就是抢也抢不到啊。”
“大人,一个流民本来是一无所有的,我们要花钱让他们吃饱穿暖,要让他们有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茅屋,要让他们有农具有种子有耕牛,这种供应要持续到他们收获了第一斛谷物为止。这大概要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我们需要花费多少?再加上招抚黄巾军要钱,安排府衙官吏实行屯田要钱,制造购买农具种子要钱,修缮沟渠要钱,大人,就是养活一头耕牛都要钱啦。”宋文解释道,“我在渤海郡府任职的时候,曾经为安置流民的事伤透了脑筋,其实说到最后,就是没钱,有钱什么事都能解决。”
“指望陛下和朝廷是没有用的,只能靠我们自己。”李弘想了一下,看看唐云,问道:“文龙,可有办法在短期内赚到五十亿钱?”
唐云哭笑不得地说道:“大人,你抢都抢不到,我到哪里赚去?”
李弘望望帐内众人,突然笑道:“你们一定有办法,否则不会跑来说这事。”
“好了,快说,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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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商补农。”李玮笑道,“昨夜我们想了很长时间,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才能长久的维持垦地屯田。在并州安置流民屯田,我们持续投入大概需要三到五年,如果遇到天灾人祸,大概还要延续几年,所以这钱是万万不能缺的。”
“我们打算在晋阳重开大市,以招徕和鼓励各地商人到边郡来做买卖,赚大钱。我们从中收取商税来填补一部分屯田用钱的空缺。”
“商税?”李弘问道:“那能赚到大钱吗?马上就能赚到钱?”
李玮笑笑,说道:“大钱肯定能赚到,但需要很长时间。”
“本朝初年,自高祖皇帝到文、景皇帝,实行的都是与民无禁之策,大力支持和鼓动百姓营商,所以那时候商贸非常繁荣。当时的太原为南北交通要冲,晋阳是各地物资集散之地,商人们主要以马匹为主的畜产品及金银珠宝等物做买卖。我朝商人用丝织品、酒和其他精美制品与匈奴人交换牲畜与毛皮制品。由于双方互利,都能得到自己所希望的东西,所以边贸长盛不衰,并州商税收入非常高。”
“然而,自武皇帝开始,重农抑商,晋阳大市开始衰败,此后由于胡人势大,并州北方数郡全部丢失,太原和晋阳成为双方交战之地,所以也就没有开市这一说了。光武皇帝时期,并州牧郭汲收复了北方五郡,其后不久,匈奴内部因为发生诸王争立的内乱,分裂成了南北二部。匈奴人由此开始没落,而并州才得以逐渐稳定下来。”
“并州战祸渐止,晋阳大市逐渐复苏,但再也没有往日的繁华了。”李玮说道,“这几十年来,鲜卑人,乌丸人轮流寇掠边境,加上并州人口巨减,所以集市萧条,几乎没有什么商税收入。要想赚大钱,必须等到集市繁华以后才行。”
“仲渊,可有什么办法让晋阳大市立即繁华起来?”李弘追问道。
“大人若想通过晋阳大市立即赚取大量钱财,就要有诱人的货物。”李玮说道,“以商补农,首先就要兴商,要兴商,就要有集市,有集市就要有诱人的货物,否则,各地的商人不来,我们到哪里赚取去?要知道,大汉国的钱财几乎都藏在这些商人们的家里。”
“诱人的货物?能赚钱的货物?”李弘笑道,“除了战马、牲畜和粮食,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拿出来卖?”
“盐和铁。”李玮从容说道,“并州中部和北部盛产良马,并州的中部和南部屯田之后也有大量粮食可卖,但并州最赚钱的还是南部的盐池和铁矿。”
李弘笑容一僵,半天才说了一句话:“那是陛下的财产,我们怎么能动?”
“河东盐铁之利甲天下。”李玮笑道,“前朝大秦国的时候,朝廷掌管盐铁的开采、制造、运销等事务,史书记载,当时的‘盐铁之利,二十倍于古’,所以这盐铁之利乃是我大汉国的重要收入。”
“不是大汉国的,是陛下的。”李弘再次说道,“仲渊,你的胆子太大了,连陛下的财产你都敢动。”
“大人,你听我说完。”李玮笑道,“这盐铁的事我要仔细对你说清楚,否则,这商就无从兴起,不兴商,我们就赚不到钱,没有钱,太行山百万流民的事就无从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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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本朝初期曾经鼓励百姓营商,商贸非常发达,为什么到了武皇帝时突然就被打击了呢?原因就起源于这个盐铁。”
李玮说道:“我大汉国所有的山林池泽,都是陛下一人的,所以我大汉国的赋税制度规定,凡农田租都归大司农府,由朝廷开支,山海池泽之税则归属少府所有,专供陛下和皇室成员私用。”
“这一制度刚刚订立时颇为合理。国家耕地多,田赋是大宗收入,山林池泽少,商税是小宗收入。把大宗归国家,小宗归皇室,这也并非陛下私心自肥。但随着盐池和铁矿的增多,盐铁之利逐渐庞大起来,山海池泽之税逐步超过了国家的田租。这种收入数额的转变,是开始定制时所不曾预料的。商税超过了田租,少府收入胜过了大司农府,矛盾立即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