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中平四年(公元187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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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
远古的颛顼帝和夏朝都以孟春正月为元,即使用建寅的夏历,以正月初一为元旦;商朝使用殷历,殷历建丑,以十二月初一为元旦;周朝使用周历,周历建成子,以十一月初一为元旦;秦朝使用秦历,秦历建亥,以初一为元旦;大汉朝前期仍使用秦历,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104年)改用司马迁、洛下闳创制的太初历,又重新使用建寅的夏历,以正月初一为元旦。
这一天人们要祭祖,迎喜神要到各家去拜年,要放炮。(爆竹是鞭炮的前身,最早是往火堆里扔竹子,竹子遇热爆炸,认为这样可以驱鬼。)
正月初一还要占岁。占岁时民间以进入新正初几日的天气阴晴来占本年年成。其说始于本朝东方朔先生的《岁占》,谓岁后八日,一日为鸡日,二日为犬,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伟人,八日为谷。如果当日晴朗,则所主之物繁育,当日阴,所主之日不昌。后代沿其习,认为初一至初十,皆以天气清朗,无风无雪为吉。
这一天人们最主要的活动就是拜年。拜年之风,汉代已有。倘若坊邻亲朋太多,难以登门遍访,一般官宦富豪人家就遣仆人用名帖投贺,当时称为“刺”,故现在的名片又称“名刺”。当时社会的上层人家都有用名帖互相投贺的习俗。这里所言的“名刺”和“名谒”就是现在贺年卡的起源。
从正月初一至初五,多数家庭均不接待妇女,谓之“忌门”,妇女必须等到正月初六以后才能外出走访。
拜年活动要延长很长时间,到正月十五灯节左右。傍晚时分到人家拜年叫“拜夜节”,初十以后叫“拜灯节”。
正月正日这天,群臣进宫朝拜,君臣同乐,皇帝把稷(或者其他五谷)和羊肉烧成的羹汤赐予群臣吃。
天子今天高兴,当着大家的面,盛赞了一番护羌中郎将李弘。还好,大概是因为过年的原因,没有人跳出来痛斥李弘。腊月二十六是弹劾李弘的日子,该骂的话大家都已经骂完了。李弘由太尉张温和宗正刘虞带着,给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官僚拜年祝贺。
张温笑容满面,问许相道:“听说许靖先生来京了?”
“对,对。”许相高兴地连连点头道,“我们兄弟七八年没有见面了,他能来看我,我很高兴啊。”
张温笑道:“你们兄弟重归于好,不容易啊。子侄大喜之日,许劭先生可来?”
“听子休说,过完年后他就来。”许相乐不可支地说道,“子将一来,洛阳城肯定要轰动了。”
“那是,那是。”张温笑道,“到时,恐怕司空府的门槛要被踩平了。”
许相开怀大笑起来。昨天,他亲自到袁隗府上,把弟弟许靖接回了家,今天,他就深切感受到了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现在,同僚见了他,都要问一下许靖许劭(读shao)兄弟的事,都向他表示祝贺,包括天子都特意问了此事,还对他说:“如果许劭先生来了,朕一定要见见。”
如果昨天没有去把许靖接回家,今天自己的遭遇恐怕就很难堪了。许靖许劭,那是许氏门阀的象征,也是许氏门阀的荣耀啊。
张温刚刚离开,许相就看到了张让。
张让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快,他脸无笑意,目露怀疑之色,郑重地看了许相一眼,缓缓问道:“公辅,你用什么办法把许靖请回府上的?他和许劭先生一向不喜欢你,为什么这次一反常态,兄弟和好如初?”
许相此时整个身心都陶醉在许氏门阀的荣耀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张让的脸色和说话的语气,他兴致勃勃地回道:“我们都是兄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仅仅就是政见不同而已。抛开彼此的政见,兄弟照样还是兄弟嘛。”
张让还想再问,许相已经被几个官僚围住问长问短了。
段珪慢慢走近张让,冷笑道:“许相没有说真话。许靖许劭是什么人?他们会为了兄弟之情而抛弃自己的气节?许相不会被袁隗那个老东西拉过去吧?”
张让冷哼一声,心里隐约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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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虞抹抹头上的汗,指着人声鼎沸的宫殿,笑道:“子民,热闹吧?”
李弘点头笑道:“大人,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要到洛阳做官了。”
刘虞爱惜地看了一眼李弘,苦笑道:“子民,你还不懂啊。将来,等你明白了官场的血腥,你就不喜欢待在这里了。”
李弘似懂非懂的连连颔首,躬身受教。
“这几天,你天天和陛下在御书房里讨论什么?”刘虞随口问道。
“陛下有雄心壮志,他要拓疆扩土,要再建武帝的功业,要成为大汉最好的君主。”李弘笑道,“陛下最近一直在和我讨论怎么征服鲜卑人,他想把北方的万里草原纳入大汉的疆土。”
刘虞先是目瞪口呆,接着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弘,大声骂道:“一对白痴。”
李弘被骂得莫名其妙,他望着怒气冲天的刘虞,笑道,“大人,不要生气嘛,今天过年啊。”
“你懂什么,那是亡国之论,你知道吗?”刘虞骂道,“陛下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
李弘笑笑,说道:“老大人无须生气。过年嘛,总要让陛下开心才好,你说是不是?”
刘虞颇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真的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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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二。大雪再起。
上午,袁氏门阀的袁逢和袁隗两人赶到司空府拜年。不久,杨氏门阀的杨彪和杨秦也来向司空大人恭贺新年。
下午,大将军府掾史赵歧,王允和孔融也来到了司空府,给司空许大人,名士许靖拜年。
这时,太学的一帮学士慕许靖大名,联袂赶到司空府拜访许靖。许靖热情接待,和学士们高谈阔论,议论朝政。随即赵歧,孔融也先后被学士们邀请加入评谈,谈论达到了一个高潮。接着更多的太学学士闻风而来,司空府一时间人满为患。
本朝这二三十年来,由于朝政极端腐败,外戚与宦官轮流把持国柄,造成国势日衰,亡国之兆逐渐显现,士人学子们无法安心书本学术,逐渐把精力转向了对国家和朝政的关切和议论。本朝原有学术论辩的风气,过去都是侧重于经学义理的论辩诘难,党锢之祸后,士人开始品鉴人伦,臧否朝政,谈论不仅连日达夜,而且规模越来越大,甚至扩大到六七千人。能言善辩被视为名士一项极富吸引力的才能。谈论在本朝已经蔚然成风。
孔融才思敏锐,口才极佳,他看到司空府内聚集了大约五六百京城学士,更是精神兴奋,谈兴甚浓,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逐渐把议论的主题引到了奸阉祸国,一时间学士们的情绪被他调动起来,大家神情激奋,讨伐奸阉的鞭挞之声响彻司空府。
许相陪着两大门阀的人一直坐在屋内闲聊,没有发现这种情况,直到家人前来禀报,他才察觉事情闹大了。
新年京城的第一场评谈在许靖,孔融,赵歧的主持下,通宵达旦,直到第二天才结束。
赵忠和张让等中官闻讯后,勃然大怒,他们派人质询许相,问他是什么意思,想干什么?是不是要背盟弃义,要窝里反?
大鸿胪曹嵩和少府樊陵受许相所托,连夜赶到赵忠和张让府上,极力解释其中的误会,但中官们已经感到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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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玮正月初一就去给老师朱俊拜年了,但他没有见到筱岚。
今天,太学好友陈好,唐云,尹思,余鹏四人来到了漳月台。
“大斧,怎么样?”李玮把四人迎进屋内,也不寒暄,立即就问陈好道,“见到筱岚了?”
陈好不到二十岁,高大矫健,粗眉大眼,圆圆的脸庞被冻得红扑扑的。他表字益谦,是益州成都人。父亲是益州府掾史,一个四百石的小官。他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有出息,所以前几年托人把陈好送到洛阳的太学读书,指望他将来能光宗耀祖。陈好力气非常大,好习武,经人推荐,拜在文武双全的朱俊门下学习。
陈好一口浓重的益州口音,他点头说道:“仲渊,筱岚马上要出嫁,她说不愿意见你了。”
李玮心里一窒,脸显痛苦之色。
“仲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就看开点吧。”同样是益州人的唐云说道,“现在难道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吗?”
唐云表字文龙,是益州江洲人氏。他中等身材,较瘦,看上去沉稳刚毅。
“筱岚心意是什么?”李玮看看四人,问道,“她还想嫁给我吗?”
“仲渊兄,筱岚当然想嫁给你了。”尹思郑重地说道,“你到西凉后,许多大人都来提过亲,但都被筱岚以各种借口拒绝了,老师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心意。你想想,筱岚今年都十六了,她在洛阳以才学出众,长相美貌而出名,如果不是为了等你,她会迟迟不嫁?你知道老师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头发都白了许多吗?”
尹思表字仲志,荆州长沙人,长相灵秀,文质彬彬。
“仲渊兄怎么能怀疑筱岚呢?”余鹏不高兴地说道,“这次要不是皇后开口说话,大将军亲自说合,老师能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