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风猛烈地吹动着矗立在高空中的大纛,凄厉的呼号声令人毛骨悚然。
城内一片漆黑。城外黄巾军的大营里,也是一片漆黑,只有辕门附近的几盏灯笼发出淡淡的红光,随风左右晃动着。
冯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嘴中呼出的热气立即化为一道白雾,消失在凛冽的寒风里。
他凭空舒展开十指,稍稍活动了一下双手。
豹子的勇猛和无畏深深地感动了这位老人。十天了。他带着部队象一群凶猛地野狼,日夜飞奔在瘿陶城的周围,耐心而细致地寻找着黄巾军的破绽,准备给他们致命地一击,解救被围的瘿陶城。
一个年轻的武夫尚能坚韧不拔地为了一个未知的可能,一个一线生机而顽强的努力着,始终没有放弃,自己又怎能甘落人后,轻言放弃。有希望就去争取,锲而不舍地去争取,奇迹也许就能发生。
打赢了,一定要见见他,请他喝顿酒,聊聊战胜张牛角的艰辛和惊险。一个流落鲜卑的汉奴,都有这种本事,可见我大汉国国运的兴旺。一个张角,一个张牛角就能颠覆我大汉国四百年的江山?
突然,他一动不动,缓缓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随即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吼起来:
“擂鼓……”
战鼓声霎时间打破了黑暗的宁静,响彻了整个瘿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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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牛角一跃而起,飞一般跑出大帐。
寒风狂啸,帅旗呼号,漆黑的夜空里竟然飘下零星的小小雪花。
黑夜里,瘿陶城上战鼓雷鸣,火光冲天。
“大帅,下雪了。”王当和孙亲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张牛角从空中缓缓收回大手,仔细看去,手掌上只有三四滴小小的水珠。
“黑子,带部队上去吧,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西城门。”张牛角大声说道。
王当屈身行礼,然后飞一般地跑向了人喊马嘶的黑夜里。
张牛角负手望天,久久不语。孙亲站在一侧,低头不语。
“豹子此时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孙亲苦笑一下。在涿郡战场,他自始至终都窝在定兴渡口,什么战都没捞到。后来跑到范阳城,还是一战未打,就被人家当战俘放回来了。窝囊。想想他都窝囊。现在大帅问他这个问题,他怎么知道。他没有吱声。
“如果你是豹子,现在你怎么办?”张牛角突然面对着他,严肃地问道。
孙亲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想都没想大声喊道:“奔袭,连夜奔袭。”
张牛角眉毛一挑,双眼顿时掠过一丝杀气。
奔袭。豹子的骑兵战术主要就是奔袭,连续奔袭。今夜,子时,天下雪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孙亲看到张牛角脸上的杀气,心里一颤,顿时明白了张牛角的心思,他立即大声叫起来:“大帅,我们要攻城,要攻城啊。我们要粮食。鱼肉和熊掌很难兼而得之。大帅,如果我们的主力全部投到歼灭豹子军的战场上,其他部队势必难以在明天天黑之前拿下瘿陶城。明晚一过,瘿陶城的城墙就会全部上冻,后天我们根本就没法攻城了。大帅,没有粮食,今年冬天我们至少要饿死十几万人。大帅……”
张牛角杀气腾腾地望了他一样,怒哼一声,转身大步向大帐走去。
孙亲急忙跟上,继续劝道:“大帅,将来一定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歼灭豹子。大帅,大帅,我们打仗都是为了让百姓能够吃饱穿暖,让他们能够好好活着,他们都饿死了,冻死了,我们还打什么战?为谁打仗?大帅……”
张牛角猛然转身,他怒气冲天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对着孙亲大声吼道:“我难道是为了自己打仗吗?我难道希望百姓饿死吗?我难道是为了给师父报仇吗?你知道当时涿郡的形势有多好吗?但是豹子一过圣水河,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全部变了。”
张牛角激动地挥舞着双手,面目狞狰,双眼圆睁,他狂暴地吼叫道:“你说,我是傻子吗?我不会打仗吗?左校不会打仗吗?张白骑不会打仗吗?但是我们十八万人转眼间就没有了,这难道都是我们不会打仗吗?”
“今天不把豹子灭掉,不出几个月,太行山就不会再有黄巾军了,没有了黄巾军,死多少百姓都是死,谁会关心?谁会理睬?”
张牛角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叫起来:“先有皇甫嵩,后有豹子,这是天要灭我黄巾军,天要灭我黄巾军啦!”
张牛角抬头向天,高举双手,纵声大叫:“师父啊,你在天之灵睁开眼睛看一看,我要战胜苍天,再立黄天!”
孙亲被张牛角的暴虐惊呆了,他骇然后退,目瞪口呆。
大帅的心思不是豹子,不是瘿陶城,也不是粮食,而是黄巾军的将来,天下百姓的将来。
“大帅……”孙亲突然心如刀绞,他跪倒地上,一把抱住张牛角的大腿,失声痛哭起来:“大帅……”
张牛角渐渐平静下来。
他轻轻抚mo着孙亲的头,平静地说道:“不要哭了。去告诉燕子,部队主力向东门靠拢,以一部人马攻城即可。豹子要是回头突袭,主攻方向一定是东门。我亲自到南门和东门去一趟,顺便和五鹿大师,和栖之贤侄说点私事。你回到西门之后,帮助黑子全力攻城,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攻城。”
“大帅,你什么时候回来?”
“豹子被围之后,我就回来,我要亲自攻上瘿陶城,亲手杀死冯翊。师父被他剖棺戮尸,我要将他挫骨扬灰,为师父他老人家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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