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萧大哥的白头发不要再生了,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萧言默然不语,和小哑巴这几年共同经历的事情一一掠过心头。这个时候那么多次险死还生的经历,此刻想来,只剩温馨。他握住小哑巴温软的小手,忍不住将她搂紧了一些。
穿越来到这个时代,自己最大的成就。也许就是将这个在另一个时空中淹没在乱世激流中的可怜公主拯救出来,让她能变成现在这样娇俏慧黠,聪明得有的时候自己在她面前都有点心虚的模样了罢?
许多人因为自己而死,可自己也许救了更多的人。
当那场末世的天倾被自己挽回,当那场席卷了整个天下,持续百余年的乱世激流在自己面前终止。那个时候,也许自己。
可以无愧于心。
两人正静静相拥之际,外间突然传来脚步声响动。在门口就陡然停住。小哑巴一下从萧言怀里弹开。又转到躺椅后面去。萧言咳嗽一声,满面威严的转身过去。就看见花亭外两名貂帽都亲卫头也不敢抬的躬身在那里等候。
“何事?”
一名貂帽都亲卫先出,恭恭谨谨的回禀:“大王遣麾下探问太上居停,正遇上太上居停处侍卫前来回禀。却是太上要去打那个什么高............高尔夫球。钧容直随行,所以才有如此动静,并无他事。”
萧言淡淡一笑。怪不得真实历史上赵佶在五羊城中还活了那么久,绿帽子一顶又一顶套头上,妻离子散活得理直气壮。着实是够没心没肺的。稍稍安顿下来,觉得性命无忧之后,不管是不是心中还念着复位。至少享用游乐没耽误。自己打造出来的那个高尔夫球场,自家还没去玩儿几场,赵佶恨不得就住在里头了。还带上了钧容直随行奏乐。这半真半假的乐不思蜀的模样摆得着实不差。
萧言点点头,语意轻松的答复:“罗如虎,传我号令,加派人手警跸太上。太上但有所求,尽力应奉而已。出入关防也要严密,不要随便让人打扰了太上的避嚣养静。”
叫做罗如虎的那貂帽都亲卫大声答应:“领王命!”
先一名貂帽都亲卫退下,剩下一人还在那里站着。萧言漫不经心的又问一句:“你不是与罗如虎一路的?又有什么事情?”
虽说现在萧言难得清闲,可是毕竟这个地位了。处理完一应文书之后,哪怕回到别业之内,每日还是有不少临时发生的事情送到这里,由貂帽都亲卫回禀,等候萧言口头决断。然后再在左聊寄的为长史的幕府处补上书面命令。不过这段时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是。
那貂帽都亲卫上前一步,轻声道:“禀大王,河东军报。四名传骑在大营未遇大王,又赶到此间,入府之后,已经累到了两个弟兄。”
萧言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一份军报要四名传骑护送。还是这般不眠不休赶来,生生累垮了两个。河东那里又出什么事情了?
韩世忠主持河东事宜,他是个外表粗豪内心精细明白知道分寸的人。知道现在自己在汴梁初掌中枢权位,正是需要镇之以静的时候,不是什么极端要紧的事情,绝不会摆出这等阵仗出来!
萧言冷着一张脸,神色没有半分波动:“什么军报,说!”
“女真军马入寇云内,席卷朔武等州,兵势约五千有奇,应州通路为女真军隔绝,现存没不知。岳将主已拣选精锐,北上援应。韩将主抽调太原军马,也次第出征,以为后殿。但有后续军报,当及时禀于大王座前!”
北地此刻仍然苦寒,女真军马怎么就突然大举入寇了?应州存没不知,郭蓉可是守在那里,她现在如何了?现在入寇的女真军势据报五千余,是不是还有后续人马?韩世忠与岳飞能不能稳住阵脚?女真大军难道因为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提前了大举入侵的时间?自己该如何应对?这个消息瞒不住天下,自己在汴梁才算是初步经营起实力,河东路的那支强军才是自家真正根本,是支撑自家能在汴梁与大宋官僚体系,与西军等强镇周旋的底气。若是这个根本动摇,则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又会有怎样的动作?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念头冲进萧言脑海搅成一团,而且越想越深,理不出头绪。可是萧言面上却没有半点动容,只是嗯了一声点点头:“那几名传骑,现下如何了?都是忠勇儿郎,我萧某人的子弟,好生安顿了,怎样也要将他们调养过来!休息一日,养养元气,我才去探视他们。”
萧言说一声,那貂帽都亲卫就答应一声。萧言又走回躺椅,慢悠悠的躺下来,摆摆手道:“去罢。”
貂帽都亲卫行礼之后起身便要离开,萧言又叫出他:“去看看左长史有没有空?再遣人去看看方学士在做什么。若是有暇,我请他们便宴。”
貂帽都亲卫再度躬身领命,看萧言无什么说得,大步退出。
小哑巴站在萧言身后,一直一言不发,这个时候才轻轻开口:“萧大哥............郭家姐姐............”
萧言一笑:“一切有我,有什么事情是你萧大哥应付不来的?手忙脚乱,没的让人看笑话,几千女真鞑子,冰天雪地来犯境。这份大礼,你萧大哥只有却之不恭了。”
小哑巴目光闪动,最后也是一笑:“谁让他们惹上大宋新鲜出炉的燕王,我的萧大哥?我就去整治宴席,别让方学士和左长史觉得萧大哥太小气了............”
说罢小哑巴就敛衽一礼,笑盈盈的退了出去。
比起脑子是单行道有的时候完全一根筋的郭蓉郭大小姐,还有还没进门的那位傲娇女文青李师师,还有政治联姻的D罩杯茂德帝姬大美女。这小哑巴才是真正有个贤内助的模样啊............离乱患难当中,果然是最锻炼人的。
萧言看着小哑巴出去,脸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这个贼老天,总是看不得老子过几天安生日子啊............既然要生事,老子就接着。孤身一人之际老子都在万死当中闯过来了,现在在家里咳嗽一声半个汴梁都要震一震。难道还不比以前了?
若是有人想借这个机会跳出来寻死,老子杀人已多,再多些脑袋垫脚,只能让老子站得更高!
~~~~~~~~~~~~~~~~~~~~~~~~~~~~~~~~~~~~~~~~~~~~~~~~~~~~~~~~~~
三月的大宋西疆,虽然不比云内诸州仍然是霜雪漫天。可扑面寒风,仍然如刀一般。
道中行人,仍然穿得鼓鼓囊囊。穿行于横山河湟等地蕃部的行商,此刻仍在家中猫冬,未曾重开商路。
街市当中,仍然略显冷清。四野田间,也还未曾到农时。只有村镇里巷中卖浊酒的小店,才显得稍有人气。
随着和西夏战事烈度的下降,随着西军远征江南燕地元气大伤之后回返。陕西诸路的生气也略见消减。大宋西陲重镇,拥兵数十万,每年消耗着大宋上千万贯财赋的陕西四路,现在就是一副安静等待恢复元气的模样。
汴梁风潮,传到这里,并没有卷起多大的浪花。诸多镇将全都默不作声。而陕西诸路的文臣辈,没有这些武夫撑腰,对汴梁之事也没有太多的发言权。而蔡京用事之后,这些文臣辈也如陕西武臣们一起安静了下来。
唯一比起以前有所变化的是,陕西四路的文臣,对着这些镇将们更客气了些,有的下作一些之辈,甚而对武臣们还有些谄媚了起来。
在渭州治所安化县泾源路经略使衙署前,突然一骑快马远远而来。在衙署前值守,略微显得有点懒洋洋的亲卫们一下直起身子,正待盘问。那风尘仆仆的骑士翻身下马,扬手就拿出一支令箭。看到这令箭,几名亲卫再不多说什么,顿时就将他引了进去。
衙署之内,一片安静肃穆的气氛。老种经略相公病重,还不知道能挨多少时日。现下除了小种相公一直在此坐守随侍之外,就连姚古姚相公也在前几日赶来了。这些时日气氛总是这般低沉,置身其间,让人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到了二堂门口,却是小种与姚古两人并肩而立,得了亲卫穿先通禀之后。两名相公居然亲自迎了出来。那骑士看到小种,也不打话,就大礼参拜下去。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满是汗臭味的皮囊,双手递了上去。
小种接过皮囊,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摆手吩咐人将那骑士带下去,好生犒赏。和姚古对望一眼,就大步转了回去。
两人走到书房之内,小种挥手让从人退下。才取出皮囊内的军报,与姚古并肩站着细看。
军报上文字不多,两人却仔细看了许久。半晌之后,小种才吐了一口气:“如何?”
姚古哼了一声:“这南来子遣军马去抢云内,贪心不足,现下生出祸事来了!河东路他的神武常胜军不足恃,看他就能在汴梁坐得稳?”
小种沉着脸并不说话。姚古看他一眼继续开口:“这等乱臣贼子,岂能让他一直凌迫君上,祸乱朝纲?当看准时机,为国除此奸邪!朝中诸公,当为臂助。朝廷养西军数十年,西军也为大宋中流砥柱,现下就是我辈报效朝廷的时候!”
种师中沉着脸细细思索,最后还是摇头:“不过数千女真军,神武常胜军底子是西军出来的,还能应付得了。还不是什么最好时机,现下才经战事,朝中又播乱一场,新君即位。大宋经不起太大变故了............再看看罢。”
姚古上前一步:“小种相公............”
种师中摆摆手:“大哥病势沉重,现在不能让他得知此事!某先照应大哥的病势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
仿佛是怕自己反悔也似,种师中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书房,只将姚古一人丢在那里。姚古皱着眉毛,冷笑一声。
老种去后,这陕西四路还不是你小种的天下?有这个基业,你自然可以稳坐钓鱼台。现下时势易移,大头巾辈再不能对俺们武臣予取予求。这个时候大丈夫不能雄飞,难道雌伏?但能将这南来子诛除,某何难独当方面?西军须是你们种家的,大宋将来一处重镇,未必就不能姓姚!
只要能诛除了这南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