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倾,你休得放肆!”
梅焕昭的话音未落,阿布的一把钢刀已经逼至了他的脖颈之处。
梅焕良大惊,“住手!”话落,转头看向了李倾月,语气恭敬,“岳总管,我二哥也只是一时情急,只为了维护父亲的名望,并无他意。还请岳总管高抬贵手。”
阿布冷哼一声,“他为了维护梅大人的名望,那何人来维护我家大人的名望?你们梅家,欺人太甚!”
这一句话,倒是让梅文成听出了几分的端倪。
“岳总管,可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本座一直以为,你们梅家上下,可是团结的紧,本座可不认为,梅家还有什么人,能瞒着你梅大人肆意妄为。”
这下子,基本上就是确定了今日的这些尸身,与岳倾有着莫大的关系了。
“岳总管,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梅府突然出现的大批尸身?”
李倾月冷哼一声,阿布手臂一挥,司礼监的所有侍卫退出大厅,梅文成见此,也将自己府内的随侍都遣了下去。
至于梅焕昭兄弟二人,则留在了厅内。
“梅大人,正如你所说的,我们原本也非仇家敌手,本座自认在宫中掌权以来,一件对梅家不利的事情也未曾做过。上次就算是对付汪家,那也是皇上的意思,实在是圣命难违,相信梅大人心里头也是清楚的。”
“岳总管所言甚是。汪家之事,与岳总管无关,也是汪家的胆子太大了些,不该做那些见不得光之事。”
李倾月点点头,“梅大人能认可这件事,那便是最好不过了。本座承认这次的这些尸身,都是死于本座之手,难道梅大人不想问问,本座如何会对他们下手?又是从何处能寻到这些人的踪迹?”
李倾月话落,只见梅家的两位公子面上先有了不满。
梅文成拧眉,“岳总管的意思是,这些人先主动招惹了您?”
李倾月冷哼一声,“准确地来说,他们招惹的对象是宋世子和梁公子。本座只不过是因为憋了一口气,无处发泄,这才寻到了这些人,将他们处置了,既能出一口恶气,还能顺带着讨好了宋、梁两家,何乐而不为?”
梅文成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这是什么话?
合着他们梅家的暗卫,就该着给人家当踏脚石了?
李倾月轻瞄了一眼几人的脸色,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难道梅大人就不想问问,我何故心中有火,又何故非得拿这几个东西出气吗?”
梅文成的心底一抖,以他对岳倾的了解,这个人虽然是行事张狂,可是绝对不会随意地对人发难。更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得罪世族大家。
“还请岳总管赐教。”
“哼!此事,本座实在是羞于启齿,纵然本座不曾被那人如愿,可是本座也绝对不是一个有仇不报之人。梅大人,今日本座将话摞下,如果不是看在了你梅大人的面子上,现在送到你这里来的就是你们梅家公子的人头了!”
梅文成大惊,梅焕昭两兄弟则是直接就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父亲。
“岳总管?”梅文成的声音略有些抖,不仔细听,是绝对听不出来的。
李倾月也知道他对于这样的事实,定然是不愿意接受的。
可是没办法,事实如此,她刚刚直接将真相说出来,就是笃定了梅焕志不敢将这样的大事欺瞒于梅文成,干脆直接就将话挑明了,反正,谁也不会想到她是故意为了给他二人出头。
毕竟,梅焕志对她下药之事,梅焕志亦是百口莫辩的。
梅文成这会儿脑子里简直就是一团乱了。
想想今日出现地这么多无头尸体,竟然是因为他们梅家有人先去招惹了这位爷,所以才会如此?
梅焕昭最沉不住气,“岳总管,您这样说未免是有些偏颇了。单凭您一己之言,就断定了我们梅家人的错?”
“久闻梅家兄弟感情深厚,果然是不一般。”
原本是褒奖的话,现在说出来怎么就这么难听呢?
梅焕良扯了一下二哥的衣袖,“岳总管,我二哥的意思是说这只是您单方面的说辞,不知您手上可有证据?”
李倾月轻笑,多看了梅焕良一眼,“这还算是一句顺耳的话。梅大人好福气呀。”
如此不着痕迹的挑拨离间,李倾月用的还真是顺手。
“岳总管,还请您再详细说说,不知可好?若果真是焕志那个浑人惹到了您,不肖您说,本官自然是要将他绑到您的面前,任您处置。”
李倾月冷笑一声,“这怎么敢当?他可是皇上身边儿的红人,人家是即将要身负重任的小将军,本座就是再厉害,在人家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一介阉人,一个任人揉撮的玩物罢了。”
如此说着,李倾月顺手在桌上一拍,不见多大的动静,再抬手的时候,金丝楠森的桌案上,已是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看着李倾月眉梢的冷笑,梅文成此刻也意识到,她绝对不是在说谎。
“来人,立马去将梅焕志给我叫过来,不管在哪儿,就算是在城外,也要想法子将人给我绑回来。”
“是,老爷。”
李倾月的眼皮微动,轻蔑地哼了哼,“既然是你们梅家的家事,本座就不掺和了。梅大人,这次取了这些人的性命,本座可是对你们梅家丝毫愧疚也无。若是梅焕志不知收敛,那后头,就休怪本座出手无情了。”
话落,衣袖一甩,再抬眼时,人已到了院中。
直到一行人都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梅文成紧拧着的眉,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梅文成才一起身,便听哗拉地一声!
几人扭头一瞧,先前梅文成与岳倾一左一右所围坐的那张金丝楠木的桌子,竟然就如此,轰然而裂!
更准确地说,是成了一堆的碎木头。
李倾月留的这一手,可以说是将梅家的几人,都给震着了!
梅焕志还在别苑里对着那一排的人头发傻呢,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深更半夜的,竟然是对着这么一排东西瞪着眼,这人怎么能不被刺激到?
梅文成派来的暗卫,一到别苑,先看到的,便是脸色煞白的梅焕志。
梅焕良也跟着来了,就算是他的身手不及暗卫,可是他们梅家人想要出城门,那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此刻看到了梅焕志寝院的门口,排着一整排的人头,那场面,还真不是一般地惊悚。
再看这院子里,早已躺了好几个,显然都是刚刚被吓晕的。
梅焕良二话不说,一招手,便有人将梅焕志给架了起来,一行人快速地赶往梅府了。
梅文成听完了儿子的禀告,再看看这个侄儿被吓得到现在都不曾醒过神来,他可是曾征战沙场的名将,怎么就被这些人头给吓到了?
唯一的解释,便是此事是他先失了分寸,才会招来了对方的报复。
事情至此,梅焕志也不敢再隐瞒,还是将自己今日的安排都一一细说了。
“大伯,我让这些暗卫去阻截宋子夜,并不曾真的想要了他的性命,只是想着只要伤他一下也就成了。只要不让他从军,我也就算是达到目的了。只是没想到,最终没能阻止他二人一起离开。所以,才会被梁钰出手帮了一把。”
梅文成听到此处,脸色是黑到了不行,就像是有猛烈的暴风雨要来临一般。
熟悉他脾性的几人都知道,这一次,梅焕志的做法,的确是严重地激怒了梅文成。
“好!真是好的很!你这一出手,直接就得罪了三家!现在宋子夜和梁钰未必就知道是我们梅家人动的手,这倒还在其次。你倒好,竟然敢对岳倾起了心思,梅焕志,你真以为你的那些小九九旁人不知道?”
梅焕志的心底一紧,表情微僵,他喜好男风的事,自然是瞒不过这几位至亲之人的。
如果不是有他们帮着隐瞒,他的日子也不可能会这般好过。
梅焕志想到自己竟然对一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起了那样的心思,这心底也是有些发毛,还总觉得胸口憋屈的慌。
“大伯,我错了。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若是为梅家带来麻烦,那就请大伯将我交出去吧。”
梅焕志虽然是为人狂傲了一些,可是也知道自己身为梅家一分子,必须要为整个儿梅家考虑。
如果因为他,而使得岳倾反倒靠向了刘家,显然是给安王造成了一个极大的阻力。
梅家所有的荣耀,如今都寄托在了安王的身上,若是安王事败,那么他们梅家,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这件事情暂且作罢。我明日下朝之后,再亲去一趟长生殿,探一探岳倾的口风吧。”
梅文成说完,看向了梅焕良。
梅焕良冲他点头,“父亲,宋、梁两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可能是怕家中的长辈担心,特别是宋子夜,因为宋家老太爷如今还因伤在床,他又即将远行,故而将此事瞒下,倒是极有可能的。”
“嗯,如此说来,那么这两家暂时不曾将这件事情怪罪到我们头上。只要岳倾那里不松口,那我们的阻碍就会小一些。”
“是,父亲。”
“焕志,你是年轻一辈中,伯父最为看好的一个,可是现在,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仅仅是因为一介美色,就让失了心智,连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招惹都分不清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是,伯父。”梅焕志也被他这话给说得羞臊到不行。
旁边可是还有他的两个堂兄弟呢。
“伯父,那岳倾可有说要求我如何做?”
现在梅焕志从心底里头是怕极了这个岳倾,能悄无声息地将人杀了,不算什么。
问题是将人杀了之后,还将人头和尸身分开,分别放入了梅府和他的别苑,这一点,才是最厉害的。
从另一面也看得出来,岳倾手底下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这个,他倒是不曾说。不过看样子,他对你可是极为不满的。我明日再去透透皇上的话,看能不能让你早日离京。只要你走了,那他也就不会再非得想着找你的麻烦了。”
“多谢伯父了。”
梅焕志直到现在,心中仍然是无法平静下来。
他无法想像,那样妩媚的一个男人,竟然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这个时候,他对于岳倾,已经再也生不出半分要猥亵的心思了。
李倾月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次日早朝,梅文成去了御书房,分别还有梁公和宋华生在,小心地确认了对梅焕志后面的安排之后,梅文成总算是稍微松了松提着的心。
事情尚未完全议完,便听内侍来报,岳倾在外求旨觐见。
梅文成的心里咯噔一下子,许是心虚之故,额上竟然开始隐隐冒汗了。
“参见皇上。”
“快快平身,朕原本还想着差人去唤你过来呢,想不到你自己倒是先来了,说吧,来找朕有何事呀?”
“回皇上,微臣掌控的神策营,如今又排练出了新的阵法,微臣特来请示皇上,您可要亲观?”
“哦?是何阵法?”
“回皇上,其实这阵法并非是现在所新创,而是微臣根据数百年前祖先所创下的八卦阵,改良而成。具体有多大的杀伤力,还有什么缺点,还得皇上亲自看过之后,方才知晓。”
“哈哈!好!岳倾你果然是深得朕心。让他们先好好操练着,回头朕得空了,定然要亲自去看一看。”
“是,皇上。”
皇上又连笑了几声,显然是心情极好。
“你之前给苏贵妃进献的那只八哥儿,甚是可爱,苏贵妃总算是有了笑模样儿。功不要没。”
“奴才不敢,为皇上分忧,是奴才分内之事,岂敢贪功?”李倾月这会儿的卑微态度,又让皇上的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行了,朕知道你喜欢什么。何公公。”
“是,皇上。”
“回头你带着岳倾去库房好好看看,只要是有他相中的兵器,任由他拿。不过,朕可是很小气的。岳倾,你可只许拿一件。”
“多谢皇上赏赐。”
看到皇上与岳倾如此温和的气氛,众臣的心中,自然是各有想法。
能让皇上如此和气,而且还能让皇上与他一起调笑,可见这个岳倾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不轻。
梅文成原本稍松的心,这会儿又再度紧张了起来。生怕万一岳倾不肯善罢甘休,那他们梅家,岂非是要再折一个年轻的小辈了?
幸好当着皇上的面儿,岳倾并未提及自己被人下药之事。
李倾月并未回长生殿,而是直接去了承乾宫。
因为这些日子岳大总管的不断讨好,苏贵妃对她的诚见,似乎是也越来越少,故而,岳倾这个大总管,也成了为数不多的,可以自由出入承乾宫的一个了。
这宫里头的宫人,除了何公公,可就是她李倾月一人了。
“岳总管来了,苏贵妃正在后面教那只八哥儿背诗呢,听说昨天就学会了四句呢。”
李倾月表情淡淡地点了头,她知道苏贵妃不喜欢那种太过巴结讨好的人,所以,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整,她尽量地让自己在苏贵妃面前,呈现出一种很适当的下人的身分。
不会太过,也不会太远了。
一个时辰之后,皇上回到了承乾宫,看到苏贵妃正坐在了椅子上,极为着迷地盯着那屏风上看。
皇上走近了仔细一瞧,竟然是在深皮影戏!
皇上这才注意到,大白天的,这大殿的门窗竟然都关上了,连部分帷幄也都放了下来。
“咯咯,岳倾,你这样唱的不对。我以前听过,皇上唱的才好听。”
屏风后头的皮影人似乎是僵了一下,还是慢慢地唱完了,最好收了东西,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瞧着你们玩儿的倒是高兴。”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皮影,他之前的确是给苏贵妃唱过几小段儿曲子,不过这皮影戏,他还真是不会玩儿。
“皇上你瞧,我也学会了呢。只是这皮影的手和脚,配合得不太好。”苏贵妃先是有些炫耀地说着,后来又变成了有些小小的沮丧。
“月儿喜欢皮影戏?”
“嗯,你看看?是不是很漂亮?我听岳倾说,这东西做起来也是很麻烦的呢。”
皇上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这几日,她脸上的笑是越来越多了,看来,让她搬到承乾宫来住,的确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换了一个环境,再加上有岳倾这样贴心的奴才多陪着,苏贵妃或许能真的活过来。
皇上回来了,李倾月自然也不敢再打扰他二人的温馨恩爱,悄悄地退出了大殿,舒了一口气,皇上这会儿回来了,那么,梅文成他们应该是早就退下了吧?
走到了宫门口,一名内侍过来回话,“梅大人两刻钟前去了长生殿,这会儿还不曾出来。估计是在等总管大人您呢。”
“嗯,知道了。好好办差。”李倾月脚下不停,伸手一抛,一个鼓鼓的钱袋子就落在了那小侍的手心上。
小太监掂了掂分量,乐滋滋地走了。
跟着岳总管,果然是好处多多的。
李倾月没有急着回长生殿,反倒是一转头,去找何公公了。
皇上金口玉言,先将心仪的兵器弄到手了再说。
至于那个梅文成,就让他独自等着去吧。<!--over-->